她們已經走過許多次了,分明天大地大,卻好像找不到一處屬于她們的容身之所。
女人沒有回答,只把她抱緊,聲音壓得低輕,轉而說起別的,“正巧近日無事,娘親繼續教你寫字可好?”
“……好。”
“我想學阿娘的名字。”小姑娘認認真真瞧看過來,抓著她的袖口,像在說什么人生大事。
祝余心頭軟和,揉揉她腦袋,“來,阿娘教你。”
往日只有祝余得了空閑,都會給她講些故事,大多是些神仙事跡,妖鬼精怪一類,并借此教她識字,最近卻不再講了,似乎是有些急切,只教她如何書寫。
“娘,今日沒有故事了嗎?”
“……晚些再講可好?”
“……好吧。”
大雪厚重,像塊大石,不僅壓在燕山城百姓心口,也同樣壓在祝余心口,她估算雪再下個三兩日也得停了,彼時離開,尋一處山野停留作罷。
可這大雪足足下了半月有余。
太久了,久到燕山城如同死了一般沉寂,久到祝余心有所感。
她望著外頭不見收勢的大雪簌聲,心口也隱有悶痛,本有所緩和的肺疾再度發作,又忍不住重咳兩聲。
一手殷紅。
它……果真找到自己了。
祝余收回視線,悄無聲息擦凈手上血沫,淺笑喊來炕上的銀發小人兒,“阿樂,今日娘親教你寫自己的名字。”
“來了阿娘。”小孩跟在她身邊經歷太多,性子較一般孩子早熟些,下地也是慢條斯理的,走過來步子不急不緩。
可惜那頭銀發實在耀眼,再如何沉靜也像只毛茸茸的雪獸。
祝余愈看愈覺得她可愛,愈覺得可愛心口便愈發酸澀,悄悄緩了一口氣,等她過到自己跟前才一把將小人兒抱進懷里輕揉她發絲,聲音溫柔,“就叫……祝卿安,要這般寫……”
她拿著燒剩的木炭一筆一劃示范。
小屋地上已經沒有多少干凈之處,這些天被用以練字,大多都被炭粉糊得灰黑,寫過擦,擦過寫,層層疊疊,最后只剩下那個承載著祝余所有牽掛的名字。
——祝卿安。
此后漫漫流年,惟愿卿安。
祝卿安只是抬頭用額間蹭蹭祝余下巴,清粼粼的眼神落在她日漸紅潤的面上,“阿娘,您的病是要好了嗎?”
“您近來咳的少了,瞧起來也比之前精神。”
她掰著手指頭細數,最后偏頭來彎眼,露出個稚氣的笑,抱緊了祝余的脖頸,“阿娘要是好全,日后就不用再那般痛苦了。”
她所過的短暫年歲里,也曾得過幾次風寒,深知那滋味不好受,于是推及娘親身上,總是心疼,這會娘親終于好了,她實在高興。
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