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騫的表情久久凝固,不發一言。
裴簡知道,他聽進去了。
秋風躁而復靜,閣中只剩裴簡一人。下屬悄無聲息走來,低聲向他報告事務。
“岑大人自盡于獄中,晏元昭還在查兵器去向,暫時沒有大動靜。”
“岑叔”裴簡聲音微微顫抖。
過了一會兒,他問,“東川那邊,消息送到了嗎?”
“差不多今天就收到信了。”
“希望父親此刻,能清醒地讀我寫的書信。”
希望父親能在不久之后,撐著被丹毒殘害的身體,體體面面地進京,幫他,見證他,為他驕傲
裴簡凝望著虛空秋色,一顆心已飛到東川。
東川藥氣濃厚的斗室里,床幔低垂,獸爐里漫出的濃郁熏香絲絲縷縷飄進來,仍是難掩那股濃烈的苦藥味。苦味之下,還有一層不易察覺的難聞味道,那是人緩慢腐壞的氣息。
“將軍,已將信讀完了。”
讀信之人悄聲提醒著榻上這個衰殘的老人。
定遠侯裴雄蓋著一床厚厚的被子,只露出面頰深黃凹陷的臉。他干癟的嘴唇蠕動,吐出幾個含糊不清的音。
“簡兒,終于等到了,終于”
“是的!咱們的人,也該想法子進京了!”
“法子?我會幫他,用最好的辦法幫他,幫我”
侯爺渾濁的眼珠死死盯著床柱,那里懸了一把鋼刀,跟著他南征北戰數十年的刀。
他老了病了殘了,刀卻沒有。日日打磨,一如既往地鋒利锃亮。
沉睡太久,該出鞘了。以他的全部力量,發出致命一擊。
慶州官衙的二堂次間,晏元昭盤腿坐在羅漢榻上閱看邸報,阿棠伏在他腿間小憩。一旁案上摞著書卷,還有一壺啟封了的酒,一只盛了瀅瀅酒液的小金杯。
晏元昭一只手搭在阿棠頭發上,無意識地撩著。如此讀了一會兒,他察覺阿棠醒了,腦袋不安分地滾在他腰間。
“怎么了?”
“你腰帶硌得我不舒服。”阿棠嘟囔道。
“解了就是。”
阿棠騰地抬頭與他對視,“這還是白日呢,還在衙門里!”
晏元昭淡淡一笑,把她腦袋
摁下去,繼續讀邸報。
阿棠抱了他腰,懶懶地問:“邸報上有什么新鮮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