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抓起碗,狼吞虎咽。
粥糊糊沾了他一臉。
從那以后,我家飯桌上多了雙筷子。
也多了一個(gè)沉默的影子。
村口有條河。
夏天,我拉他去摸魚。
他悶著頭,褲腿卷到大腿根,在水里一杵就是半天。
我舉著破竹簍在岸上蹦跶:“斬風(fēng)!這邊!這邊有大魚吐泡泡!”
他猛地?fù)湎氯ィR了我一臉。
再冒頭時(shí),手里死死掐著一條拼命甩尾巴的草魚。
他臉上,終于有了一點(diǎn)活氣。
“搖光!接著!”他把魚扔上岸。
魚在泥地里撲騰。
我撲過去抓,魚尾巴“啪”地甩在我臉上,火辣辣的。
他爬上岸,看著我臉上的泥印子,咧開嘴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笑。
白牙晃眼。
日子像村口那條河,不緊不慢地淌。
斬風(fēng)越長(zhǎng)越高,像春天拔節(jié)的竹子。
沉默,但有力。
他接了他爹的破鋪?zhàn)樱6.?dāng)當(dāng)?shù)拇蜩F聲又響起來。
村里人笑他:“小鐵匠,打把好鋤頭!別像你爹,一錘子買賣!”
他悶頭掄錘,火星子四濺,不吭聲。
只有我知道,他打出的鐮刀,又快又韌,割麥子不費(fèi)勁。
他打的柴刀,砍硬木不卷刃。
十五歲那年,村里遭了蝗災(zāi)。
鋪天蓋地的蟲子,啃光了莊稼,啃光了樹皮。
餓。
餓得人眼珠子發(fā)綠。
村里開始死人。
先是老人,后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