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奚洲面若平常,一步步踏了進去。她原以為紀氏至少會讓她喘口氣,安生地度過這歸府的第一夜……看來,她高估了這位嫡母的耐心。
當然,也高看了她那好父親孟欽瑞的膽色,那封信,竟這般輕易就放棄了?
行至紀氏面前,孟奚洲依禮微微躬身,聲音卻無半分暖意:“母親?!?/p>
紀氏眼皮微抬,一個眼神掃去,祠堂內的丫鬟婆子魚貫而出,只留下她的心腹修蘭侍立一旁。
木門“吱呀”一聲合攏,隔絕了外面的所有,祠堂內只剩下燭火跳躍的詭譎光影。
“跪下。”紀氏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時間仿佛凝滯。
半晌,紀氏預想中膝蓋觸地的聲音并未響起,她睜開眼,不耐地掃向孟奚洲,
孟奚洲依舊站得筆直如蒼松,那雙眸子深不見底,冷得淬冰,嘴角卻偏偏噙著一絲近乎挑釁的笑意!哪里還有半分從前那個明媚少女的影子?
孟奚洲迎著她的目光,才緩緩開口:“哦?跪誰?若是跪列祖列宗,晚輩自當誠惶誠恐,伏地叩拜?!?/p>
隨后她話鋒陡然一轉,寒意凜冽,“可若是跪您,您欠我的那些,我沒追著要您磕頭還債,已是給足您這忠勇侯夫人最后的體面了!”
“放肆!”修蘭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孟奚洲尖聲斥罵,“生恩大過天!你這忤逆不孝的東西!便是把這條命賠給夫人,也是你該償的債!”
紀氏抬手,看似安撫地按了按修蘭的手背,目光卻鎖在孟奚洲臉上,那眼神仿佛在打量一件厭憎的器物。
她唇角扯出一個極淡的弧度:“我原以為,放你出去走一遭,能磨掉些愚鈍,長些見識。如今看來,倒是我白費了這番苦心?!?/p>
“苦心?”孟奚洲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毫不掩飾地嗤笑出聲,“讓我受盡千萬般苦楚的心么?母親,您也是沒有半點進益,還是這般敢做不敢認!您這副做派,也配稱忠勇侯夫人?在我眼里——”
孟奚洲的目光掃過那些森然的牌位,最終釘回紀氏驟然失色的臉上,一字一頓,如重錘擂鼓:
“連中庸侯夫人,您都擔不起!”
“中庸侯”三字出口的瞬間,紀氏那張一貫維持著云淡風輕的臉,如同被無形的鞭子狠狠抽中,差點扭曲!
她眼底的平靜被撕得粉碎,翻涌起驚濤駭浪般的羞憤與狂怒!
這無疑戳中了她心底最隱秘、最不堪的痛處!
孟奚洲毫不退縮,眼神如利刃,直刺對方眼底的狼狽。
祠堂內的空氣緊繃到了極致!
紀氏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死死盯著孟奚洲的臉,不知是怒極反笑,還是徹底撕下了偽裝。
“呵……年紀輕就是愛逞嘴皮子功夫啊?!彼従彄u頭,眼中只剩下狠戾的寒光,“殊不知,禍從口出的道理?!?/p>
話音剛落,紀氏手腕一翻,將那根浸飽了鹽水的家法竹棍塞進修蘭手中,聲音仿若淬冰:
“修蘭!給我打!打到她站不住……自然就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