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春艷手里的錐子頓住了,她沒立刻去接那點心,眼睛上上下下毫不避諱地把王興年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
那目光如同實質,看得王興年臉上的笑容都快掛不住了,舉著點心的手僵在半空,放也不是,收也不是,顯得十分尷尬。
就在王興年已經不耐煩地想要把手里的點心直接放到桌子上的時候。
高衛東指了指方桌旁邊另一條矮一些的長板凳:
“王同志是吧?坐,坐下說話。”
“哎!謝謝叔!”王興年如蒙大赦,趕緊應著。
王興年腰背努力挺得筆直,原本手里的點心被他順手放在了腳邊的泥地上。
高美琴見氣氛緩和了些,也松了口氣,臉上重新浮起笑容。
趕緊去灶間拎起爐子上坐著的鐵皮水壺,往桌上幾個粗瓷杯子里倒水。
熱水注入杯子的聲音,暫時打破了屋里有些凝滯的空氣。
二姑把鞋底子放到炕里邊,清了清嗓子,直接開門見山:“王同志,美琴已經和我們說過不少了,她也跟我們說過……你做點小生意?”
王興年眼皮一跳,眉毛不可抑制地皺了一下,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
臉上那點勉強的笑容又努力擠了出來,王興年眼神飛快地瞟了一眼旁邊站著倒水的高美琴。
這女人真是沒用!什么都往外說!沒用的東西!
“是,嬸子。連小買賣都不算,就只是倒騰點東西糊口而已。”
“哦?連小買賣都不算?”高衛東接過了話頭,端起面前的粗瓷缸子,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
“具體倒騰啥的?在哪片兒忙活?在生產隊掙工分不夠你糊口的?”
王興年的喉結又劇烈地滾動了一下,額角似乎有點點細密的汗珠滲出來。
王興年下意識地在膝蓋上蹭了蹭手心,眼神飄忽,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也含糊了許多:
“這個……主要是倒騰點零碎東西,鄉下收點山貨啊,土產啥的,再往城里頭送送。沒啥固定地方,就是…就是看哪兒有需要就往哪兒跑跑腿兒,就是掙個辛苦錢…”
說話間,他搭在膝蓋上的手,指尖微微蜷著,無意識地捻著棉褲粗糙的布料。
代蘭亭捧著粗瓷碗的手指,在碗壁溫熱的觸感下,微微收緊了幾分。她不動聲色地繼續觀察起王興年的表情。
代春艷目光中的警惕更多,追問道:
“那家里頭呢?幾口人?爹娘身子骨都硬朗吧?兄弟姐妹幾個?”
王興年的脊背又僵硬了一分,心中生出一股子火氣。
要不是在高美琴身上耗費了太多時間,再加上高美琴求著他過來,還真以為他稀罕她家閨女啊!
算個什么玩意兒,還敢盤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