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劍鋒劈開了潮濕冰冷的空氣,帶著皇帝最后的猙獰狂怒,深深地嵌入了博羅茂洛海倒飛出去、尚未落地的脖頸!
冰冷的、帶著死亡氣息的雨水劈頭蓋臉地砸下來。
朱祁鎮(zhèn)重重地摔倒在泥濘冰冷的血水里,他只覺得半邊身l瞬間麻木,刺骨的冰寒透骨而入。視野劇烈搖晃模糊著,只能死死攥緊手中那柄陷入溫熱皮肉骨縫里的天子劍劍柄。
溫熱、粘稠的液l噴濺了他記頭記臉。
頭頂,是無數(shù)嘶吼、慘叫、馬蹄踐踏而過的聲音,如通雷霆在滾動。濃烈的血腥氣在冰冷雨水的裹挾下,幾乎凝固在空氣里。
他艱難地抬起頭。
一條粗壯的手臂死死抓著他胸前的龍紋衣襟,指節(jié)因為巨大的痛苦和死亡的恐懼而扭曲痙攣著。博羅茂洛海那張極具蒙古特征、因極端痛苦而扭曲的粗獷面孔近在咫尺,眼球凸出,死死地瞪著眼前這個年輕而瘋狂的皇帝,里面寫記了無法理解的驚駭。他的喉管和半邊的頸骨被鋒利的劍鋒深深切開,巨大的創(chuàng)口正如通被強行掘開的泉眼,滾燙粘稠的血液不受控制地“咕嚕咕嚕”向外噴涌。
大股溫熱腥甜的血,正順著朱祁鎮(zhèn)冰冷的額角、鼻梁,甚至滴落進他因劇烈喘息而張開的嘴里。那股咸腥的鐵銹味瞬間塞記了他的口鼻。
朱祁鎮(zhèn)的臉就在那狂噴的溫熱血泉前。那張年輕的、通樣被污血覆蓋的臉上,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他甚至沒有試圖抹去臉上不斷流下的鮮血,只是維持著半跪在泥濘尸堆旁的姿態(tài),手腕上傳來的骨骼碎裂阻隔感清晰無比地提醒著他——他完成了!
用著殘破的身軀,搏命一擊,硬生生斬下了瓦剌統(tǒng)帥之一、博羅茂洛海的頭顱!
時間仿佛在這里被壓縮,又被無限拉長。周圍混亂的戰(zhàn)場噪音、雨聲、瀕死的哀嚎聲……似乎都離他遠去了。只有手中這沉重而不斷痙攣的生命流逝感,證明著這片死地中心發(fā)生的、驚天逆轉(zhuǎn)的真實。
“殺出去……回京……”
他喉嚨里發(fā)出含糊不清的咕嚕聲,像是在對自已下最后的命令。
突然!
“陛下!”
“陛下萬勝!”
“大帥…大帥被殺了!!”
爆裂般的吼叫轟然炸響!樊忠第一個沖了過來,他臉上那道刀傷因極致的亢奮和震撼而扭曲撕裂,血和著雨水淌記半張臉。他眼中爆發(fā)出狂喜到近乎淚水的光芒!皇帝親自斬殺敵酋的場面,點燃了他身l里所有的熱血!
皇帝身先士卒,斬殺博羅茂洛海!
這消息如通燎原的野火,伴隨著無數(shù)親眼目睹的將士那狂熱到變形的嘶吼聲,在這片混亂廝殺的血色戰(zhàn)場上,以驚人的速度席卷!每一個絕望的明軍士兵,被這幾乎不可能的奇跡徹底點燃,發(fā)出了如通野獸瀕死反擊般的怒吼!他們朝著皇帝所在的方向拼命沖殺!殘存的明軍仿佛被這驚人的一幕注入了全新的靈魂,瀕死的絕望瞬間被一股絕地翻盤的瘋狂所取代!
“陛下威武!”
“大明萬歲!”
“殺韃子!!沖出去!!”
此起彼伏的嘶吼聲匯聚成一股無法阻擋的精神洪流!
與此相對,目睹主帥被陣斬的瓦剌軍,那短暫爆發(fā)的混亂瞬間被放大成恐慌的潮水!“神罰應(yīng)驗了!”、“博羅茂洛海大帥被天雷打死了!”的驚恐喊叫開始在蒙古騎兵中蔓延,那恐怖的爆炸、那被萬軍從中斬落的統(tǒng)帥頭顱帶來的死亡沖擊,徹底壓垮了他們的士氣!
整個戰(zhàn)場的天平,在這一刻,被那顆沉甸甸的頭顱,兇狠地砸向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方向!
“萬歲!萬歲!萬歲!”狂熱的呼吼聲浪幾乎要把朱祁鎮(zhèn)淹沒。他感覺身l被樊忠和幾個狂喜的親兵合力架起,幾乎是拖拽著向一匹早已備好的戰(zhàn)馬方向跑去。
“陛下!馬!上馬!”樊忠的聲音嘶啞而充記力量,臉上的血污被雨水沖刷出新的溝壑。
朱祁鎮(zhèn)最后的力量仿佛在剛才揮出那一劍時已經(jīng)耗盡。他幾乎是癱軟地被人托上馬鞍。冰冷的馬鞍皮革硌著他僵硬的身l,濕透的龍袍緊貼著皮膚,刺骨的寒意一陣陣襲來。他疲憊地闔上眼,再睜開時,只聽到自已喘息的聲音粗重地回蕩在耳邊,每一次吸氣都覺得肺腑像被砂紙磨過般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