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響起細碎的議論聲。
幾個年輕道士湊在一起,盯著圖紙上的算式眼睛發亮;胡半仙的扇子搖得更快了,扇骨敲著大腿發出“噠噠”聲;天一道長的手指在劍柄上扣出青白的印子,卻一時說不出話。
“師父,讓他們看看真本事!”秋生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點雀躍。
他彎腰掀開陶甕的紅布,露出里面橙紅的粉末;文才已經打開木箱子,取出個半人高的機關,銅制的發射器上纏著符紙,箭頭處插著十張鎮靈符。
“這是我和秋生改良的機關符箓發射器。”文才搓了搓手,耳尖泛紅——他最怵在這么多人面前說話,“原理是用彈簧蓄力,配合引符激發,能精準發射鎮靈符?!彼聪聶C關側的銅鈕,“咔”的一聲輕響,十張符紙“咻咻”射向殿角。
那里不知何時聚了團陰煞,青灰色的霧氣正緩緩蠕動。
符紙觸到陰煞的瞬間爆起金光。
陰煞發出尖嘯,被鎮靈符撕成碎片,最后一縷黑霧剛要逃竄,最后一張符紙精準地釘在它腦門上。
殿內響起一片抽氣聲,幾個年輕道士直接站了起來,眼睛發亮地盯著機關。
“奇技淫巧!”胡半仙的扇子“啪”地合上,“玄門正道講究的是手到符出,用這些銅鐵疙瘩算什么本事?”
“若奇技能救人,淫巧能降妖,那這巧,我偏要淫到底?!本攀遄叩綑C關前,指尖拂過銅制的紋路,“當年祖師爺用桃木劍,后來用黑驢蹄子,再后來用糯米——哪樣不是順應時勢?如今有銅鐵能做得更準,有火藥能解得更快,為何不用?”他轉頭看向天一道長,“大師怕的,不是我用機關,是怕我動了某些人的‘規矩’?!?/p>
天一道長的臉漲得通紅,正要發作,九叔卻已經轉向秋生:“演示火藥破封?!?/p>
秋生應了一聲,從陶甕里舀出一勺火藥,撒在殿中央的青磚上。
那青磚底下埋著個小型封印陣——是九叔今早讓玉虛子悄悄布的,專門用來演示。
他點燃火折子,火星落在火藥上,“轟”的一聲輕響,青磚炸裂成碎片,底下的符陣被掀得七零八落,原本需要三個時辰才能解開的封印,此刻只剩一堆焦黑的符灰。
“看到了嗎?”九叔蹲下身,用指尖挑起一點符灰,“火藥不是要取代道術,是給道術添把快刀。”他的聲音突然冷下來,“可有些人寧可看著百姓死,也不肯放下手里的‘老規矩’——他們護的不是道統,是自己的面子?!?/p>
殿內的議論聲瞬間炸開。
玉虛子攥著袖子站了起來,眼睛發亮地喊:“九叔說得對!上個月我在山陰縣用他教的幾何定兇穴,三天就解決了十年的尸災!”幾個年輕道士跟著附和,連廊下的道童都小聲應和。
天一道長的北斗劍“嗡”地出鞘半寸,寒光映得他臉上的皺紋更深了:“你這是要分裂玄門!”
“分裂的從來不是我?!本攀逭酒鹕?,道袍在穿堂風里翻卷,“是有人把玄門變成了自家的祠堂,容不得一點新東西?!彼麙哌^殿內眾人,最后停在胡半仙身上——那家伙正摸著下巴笑,活像只偷到雞的狐貍,“今日你們要逐我出玄門便逐,可等尸王再現世,等陰煞漫山遍野時,莫要再來求我這‘叛徒’。”
“逐!必須逐!”白眉長老拍案,“玄門不容異端!”
“且慢!”玉虛子沖上前,擋在九叔身前,“九叔救過多少人?玄門典籍里記著,三年前尸潮圍城,是他用八卦陣擋了七日;兩個月前亂葬崗陰煞暴走,是他用火藥炸了陣眼——”他的聲音發顫,“你們要逐他,先踏過我的尸體!”
殿內突然安靜下來。
天一道長的劍又出鞘半寸,劍尖幾乎要碰到玉虛子的咽喉;胡半仙的扇子搖得慢了,瞇著眼睛打量眾人;年輕道士們攥緊了道袍,幾個膽小的已經退到了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