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命我請了縣里回春堂的坐堂大夫,來為盧厚兄弟診治腿傷,一切用度,皆由柳家承擔。”
此言一出,不止是盧厚夫婦,連周圍看熱鬧的鄉鄰都倒吸一口涼氣。
“早就聽說柳家是良善之家,果然不一樣。”
“盧老二真是命好啊,生了個這樣的兒子。”
盧璘轉過身,對著王管事,深深地鞠了一躬,聲音清脆,發自肺腑。
“謝主母恩典,謝王伯伯。”
李氏和盧厚也反應過來,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激動與感激,掙扎著就要下跪。
“使不得,使不得!”
王管事連忙伸手扶住,同時揮了揮手,身后一個家丁立刻捧著一個包裹上前。
“這也是主母的意思。”
“小官人此去府上,代表的也是柳家的臉面,主母特意讓人裁了身新衣裳,還請小官人換上。”
包裹打開,一襲天青色的細棉長衫展現在眾人面前,料子光滑,做工精致,一看就價值不菲。
然而,盧璘卻輕輕搖了搖頭。
他退后一步,再次對著王管事行了一禮。
“回王伯伯,主母厚愛,盧璘心領。”
“只是,父母在,孩兒不敢忘本。”
“娘親為我縫制的衣裳,針針線線,皆是慈母之恩。孩兒今日離家,當著父母之面,不敢換下這身衣裳,以免忘了生養之恩。”
聲音稚嫩,卻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些鄉鄰們看著盧璘身上那件洗得發白、滿是補丁的舊衣。
再看看家丁手上那件嶄新的華服,一時間,竟覺得那件破舊的衣裳,比任何綾羅綢緞都要耀眼。
與此同時,三輛馬車中,最大最華貴的那一輛。
厚重的車簾被一只纖細如玉的手指,悄無聲息地掀開了一道縫隙。
就在這一刻,盧璘突然福至心靈。
一首詩,毫無征兆地從記憶深處浮現。
他緩緩轉過身,不再去看王管事,也不再理會周遭的目光。
他只看著自己的母親李氏。
看著她紅腫的眼眶,看著她緊咬的嘴唇,看著她那雙為自己縫補衣裳而布滿針眼的手。
盧璘對著李氏,深深地鞠了一躬。
而后,他清亮又帶著一絲哽咽的童音,當著所有人的面,緩緩吟誦。
“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
李氏的哭聲一頓,茫然地看著躬身不起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