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巨大的恨意,如同地獄的業火,在她胸腔里熊熊燃燒,燒得她五臟六腑都在劇痛,幾乎要滴出血來。
這樣的季家,早就該斷子絕孫了!
她緩緩松開緊握藥盒的手,動作極其自然地將它攏進袖袋深處。
臉上重新恢復了平靜。她走到木桌旁,將茶盞放回粗布包袱里,仔細包好。
“七叔公,”季歲歲說道,“茶具收好了。歲歲先回去了。”
炕上,七叔公眼皮微微掀開一條縫隙,“嗯?;厝ズ煤眯?。家主之位擔子重啊,張副統領那邊,你多上點心。好好溝通。務必讓他心甘情愿,為我們季家大開方便之門,磚窯是咱們季家的命根子,不容有失,明白嗎?”
季歲歲垂下眼瞼,遮住了眼底深處的嘲諷。她微微頷首,“歲歲明白。定不負七叔公所托?!?/p>
她不再停留,多待一秒她都怕自己忍不住直接砍了這老貨??伤媱澚诉@么久,從來不是為了殺一人那么簡單,她要這世間再無季姓。
季歲歲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自己的木屋走去。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意料之外的暖意,撲面而來,驅散了周身的寒意。
季歲歲微微一怔。
屋內的景象與她早上離開時截然不同。
泥地上散落的雜物被收拾得整整齊齊。角落里那個簡陋的土炕,此刻正散發著源源不斷的熱度??幻嫔线€鋪著一塊嶄新的棉布褥子。
土炕旁邊,那張小木桌上,放著一個粗陶水壺,壺嘴還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旁邊倒扣著一個干凈的粗瓷碗。
更讓她心頭一跳的是木桌邊緣,壓著一張紙條。
她反手關上木門,隔絕了外面的風聲。走到桌邊,紙條上面一筆一劃寫得極其認真的字:
“炕暖了,心才暖。水燒了,渴了喝?!獜垖?。”
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深情的告白。只有最樸實的關心。
季歲歲靜靜地看著那行字。清冷的眸光里,如同冰雪初融般的暖意,緩緩綻開。
她不自覺地笑開來,但也只是一瞬。
隨即,她面無表情地拿起紙條,走到燒得正旺的土炕邊。毫不猶豫地將那張帶著笨拙溫暖的紙條,丟進了熊熊燃燒的火焰之中。
橘紅色的火舌瞬間卷了上來,貪婪地吞噬著紙張,發出細微的“嗶?!甭暎切凶舟E在跳躍的火光中,迅速焦黑,化作一縷青煙消散。
季歲歲重新走到桌邊,倒了一碗溫熱的水。小口小口地喝著。然后她走到炕邊,和衣躺在那鋪著褥子的土炕上。
炕面滾燙,源源不斷的熱度傳來,驅散著寒意,也暫時麻痹了心底那翻涌的恨意。
她閉上眼,強迫自己入睡。養精蓄銳,為即將到來的血雨腥風。
夜,深沉。
屋外的風似乎小了些。
季歲歲睡得并不安穩。那些冰冷的記憶如同毒蛇,纏繞著她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