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孩子到底能不能給他們有用的消息,誰也說不準,但是一條性命,讓他們當做空氣不理會,這就違背了做人的基本。
夜幕降臨,山洞內火光明滅,齊儔閉目養神,好喜盯著跳躍的火光,身體發出疲憊的信號,但神志卻清明,毫無困意。
他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被賣進宮,他從記事起就只知自己是個內侍,是最低賤最不值一提的玩意兒,他是要伺候宮里貴人的,被打被罵都無妨,即便是死了,也只能道尋常。
因為,他只是一個內侍。
在無人的深夜里,他也曾為能伺候到天底下最尊貴的人,而感到與有榮焉,會因陛下待他和善而松下一口氣。
他難道不知道離開皇宮來查案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嗎?可是好喜啊,好喜,你聽聽這個名字,無姓無字,其中也沒有蘊含任何的期盼或善意。
這不過是一個老內侍隨口起的名字,一間屋子的好樂和好思都沒熬過來,最后活下來的只有他。
好喜是一個內侍,無親無友的內侍,沒有人會讓一個內侍去做大事的,他們只會在最陰暗的角落替主子做見不得人的事。
陛下詢問他是否愿意去的時候,自己害怕嗎,或許也是害怕的吧,但更多的,是隱秘的興奮和喜悅。
陛下看他時,眼神溫和平靜,好像自己不是一個內侍而是像齊大人那樣的近衛,這是第一次,在等級分明的皇宮里,讓他重新有機會當回人的模樣。
他不想辜負陛下的信任,更不想放棄當人的機會,活在陽光下,不因為身份被人瞧不起的機會。
所以,王氏,你們必須死!他眼睛如古井無波,那張素來討喜的圓臉變得冷硬,酒窩被掩下,像是變了一個人,無端的讓人害怕。
一聲微弱的呼喚聲打破安靜——“咳咳……水,”小童睜開眼,艱難的開口,許是太久沒有開口,聲音顯得沙啞破音,斷斷續續。
待喂下水后,二人對小童詢問起信息,對方可能是因為年紀小,倒是沒什么遮掩。
他慢慢地說,自己叫南安,是東街的乞丐,以前是個孤兒,被阿姐撿回去,就有了名字。
他的阿姐叫有歡,長得很好看,是有阿爹阿娘的,只是前年被洪水卷走了,所以阿姐帶著他一起當乞丐。
他說著說著,瘦巴巴的小臉上安靜地流下淚水,將灰撲撲的臉沖刷出兩道痕跡。
南安哭得很安靜,甚至可以說沒有一點聲音,淚水沒有打斷他想說的話,他也不管聽他說話的人是誰,他只是憋了太久太久,一個小孩子的痛苦,讓他自己表述出來是有些混亂的,但很令人心疼。
他說的顛三倒四,但好喜他們自己將故事補全了,其中被隱去的部分,也很輕易可以被猜出。
一個好看的孤女乞丐的故事很簡單,甚至可以說是可以輕易想見的。
兩個人,一個年輕的女孩一個幼小的孩童,這樣弱小的力量,連同為乞丐的其他人都敢欺負,更不用說那些地痞流氓。
她們躲得了一次兩次,卻不能躲過第三次,所以有歡只能去尋求庇護,可什么庇護是一個孤女能找到的。
答案顯而易見,她去了花街。
她把自己賣了,為自己和弟弟尋求到暫時的安寧,可即便這樣掙扎痛苦地生存,卻也不能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