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錠斷裂,濃黑的墨汁飛濺出來,有幾滴甚至濺到了蕭徹明黃的龍袍袖口上,也濺到了向榆低垂的眼睫下方,留下一道細細的黑痕。
“滾!”
蕭徹胸膛起伏,壓抑著咆哮的沖動,聲音卻冷得能凍結空氣,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給朕滾出去。朕現在不想看見你!”
向榆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她沒有辯解,沒有哀求,甚至連看都沒看那斷裂的墨錠和濺污的衣袖一眼。
她只是深深地福了一禮,動作標準得無可挑剔。
“奴婢告退。”
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
說完,她轉過身,背脊挺得筆直,悄無聲息地退出了紫宸殿那扇沉重的殿門,將一室壓抑的怒火,留在了身后。
向榆挺直的脊背在門關上的瞬間,終于松懈了一絲。
她微微仰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將胸中那團沉甸甸的濁氣吐出。
陽光有些刺眼。
她垂下眼簾,看著袖口上那幾點暈開的墨跡,如同幾朵丑陋的黑色小花,無聲地昭示著方才的狼狽。
她抬手,用指尖輕輕蹭了蹭眼睫下方那道細微的墨痕,指尖留下一點淺淡的黑。
她面無表情地放下手,沿著宮墻投下的長長陰影,朝著宮人值房的方向走去。
宮道漫長而寂靜。
轉過一處栽種著高大梧桐的宮苑轉角時,前方傳來整齊而沉穩的腳步聲,是宮中侍衛巡邏的隊列。
向榆下意識地往墻邊避了避,垂首肅立,等待隊伍通過。
“咦?”
一個略帶訝異的清朗男聲在隊列前方響起,隨即腳步聲停下。
向榆低垂的視線里,出現了一雙玄色繡著云紋的官靴,停在她面前幾步遠的地方。
她心頭微緊,并未抬頭。
“是你?”那個聲音帶著一絲笑意,又靠近了些,“向榆姑娘?”
這個稱呼讓向榆微微一怔。
在宮里,除了皇帝,極少有人會這樣稱呼她,大多稱她“向榆姑姑”或直呼其名。
她緩緩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