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淡淡的釋然混著酸澀涌上喉頭,陸夫人暗嘆一聲——若云嬋能有她半分這份玲瓏心腸,哪怕只是半分,也不至于落得今日這般下場。
她從不圖云嬋如何孝順體貼,可至少,得是個心明眼亮、懂是非的人啊。
至于云享……陸夫人垂在膝上的手猛地攥緊了帕子,指節泛白。心里頭竟是連一絲半縷的波瀾都無,更別提什么難過了。
云嬋縱然是走錯了路,被豬油蒙了心,她是傻,是蠢,也很自負。
而那起子齷齪事里,真正得了實惠、享了刺激,最后又想拍拍屁股全身而退,半點責任不肯擔的,從來都是云享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沉浸在那段不正常關系里的人,自始至終當了真的,唯有云嬋一人而已。她是不甘,也是嫉恨的吧。
她受不得半分委屈,卻不知在那場荒唐戲里,她吃的暗虧早已堆成了山,到最后連一句辯解都顯得多余。
陸夫人閉了閉眼,無需多問也可想而知,當年他們二人各自成婚后,云享那邊是如何琴瑟和鳴、夫妻恩愛的美滿,而云嬋又是如何愁云慘淡,幾乎是被人戳著脊梁骨笑了這么多年,多么分明的對比,多么可笑的結果?
一樣的錯,一樣的荒唐,可到頭來,真正被釘在恥辱柱上受罰的,自始至終只有云嬋一個。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時斜斜照進來,落在陸夫人鬢角的發絲上,竟在一日之內,生了幾根銀發,泛著冷冷的光。
陸夫人閉了閉眼,喉間涌上一股澀意,再睜開時,眸底只剩一片沉沉的疲憊。
見陸夫人眉宇間疲態盡顯,陳稚魚知趣地起身告退。夜已深沉,說了這許久的話,彼此精氣都耗了些,陸夫人也不好再強留,只微微頷首。
目送陳稚魚的身影消失在門后,陸夫人便躺了下去,什么也不去想了。眼簾一合,呼吸漸漸輕淺,不多時,竟真的沉沉睡去,連安神香也似多余了。
這邊陳稚魚回了止戈院,簡單洗漱后躺在榻上,卻翻來覆去睡不著。
陸曜和公爹那邊,不知怎么樣了?
雖說日夜兼程,可這般趕路,身子骨如何吃得消?
此刻,他們還在策馬奔波的路上嗎?
窗外月光如水,靜靜淌在床沿,映得她眼底一片清明。她伸出手,輕輕覆在小腹上,指尖微涼——只盼著那邊一切安好,早些歸來才好。
……
接連兩日,陸府上下都透著一股不同尋常的緊繃。
門房換了輪值,各處廊下多了些面生的護衛,連灑掃的仆婦都被管事嬤嬤再三叮囑,不許私下議論半句府中事。
云家兄妹的那場風波,像被一張無形的網緊緊兜住,不僅沒讓半分風聲泄到外頭,便是府里的人,若非當日親見親歷,竟也被蒙在鼓里,對外只道是云家兄妹暫離,渾然不知內里已掀起過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