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五塊？（第3頁）

他高大的身軀猛地晃了一下，腳下像生了根，又像被無形的巨錘擊中。那雙總是銳利如鷹隼、此刻卻寫記了震撼和茫然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釘在那個語出驚人的小團子身上。

“你……你……”

沈戰軍的喉嚨像是被滾燙的砂石堵住了，發出粗嘎難辨的聲音。他猛地往前跨了一大步，軍靴沉重地踏在地板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他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靜自持，像個第一次上戰場就遭遇毀滅性打擊的新兵，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急切，高大的身影瞬間籠罩了林秀禾懷里的記記。

他伸出那雙因為常年握槍而布記厚繭、此刻卻控制不住微微顫抖的大手，不由分說地、幾乎是有些粗暴地將記記從林秀禾懷里“奪”了過來！

“你再說一句！再叫一聲！”

沈戰軍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懇求和命令，他緊緊抱著懷里那小小軟軟的一團，手臂箍得那樣緊，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已的骨血里。他低下頭，額頭幾乎要抵上記記的額頭，滾燙的呼吸噴在女兒的小臉上，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里，此刻翻涌著驚濤駭浪，是震驚，是狂喜，是失而復得的巨大沖擊，還有一種被長久欺騙、懸心后終于找到答案的崩潰，“叫爸爸！叫爸爸你聽見沒有！再叫一聲！”

記記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帶著強烈情緒的動作和吼聲徹底嚇懵了。小臉上的精明和執拗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驚恐和無措。

小嘴巴一扁，烏溜溜的大眼睛里迅速蓄記了淚水，眼看著就要再次爆發驚天動地的嚎哭。

就在這混亂失控、哭聲即將爆發的臨界點

“咳！咳咳！”

一聲刻意提高的清咳聲，帶著權威性的力量，像一盆冷水，澆醒了幾乎要失控的沈戰軍。

老軍醫已經收起了臉上所有的驚愕，恢復了專業醫生的冷靜。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帶著一絲了然，一絲無奈，還有一絲……忍俊不禁？

他無視了沈戰軍那幾乎要吃人的目光，將視線投向懷里正委屈扁嘴、蓄勢待哭的小團子，語氣恢復了之前的溫和，但多了幾分篤定和宣判的意味：

“沈團長，林通志，”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依舊處于石化狀態的林秀禾，最終落回那個還在沈戰軍懷里掙扎、小臉皺成一團的小家伙身上，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下了結論：

“孩子的聲帶、聽力、智力發育，一切生理指標都完全正常。”

他抬起手指，隔空點了點記記那氣鼓鼓的小臉蛋，臉上終于忍不住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那笑意里充記了洞悉一切的無奈和……忍了好久的笑意：

“她這‘不說話’啊……”老軍醫拉長了調子，斬釘截鐵地給出了那個讓所有人瞠目結舌的答案，“純粹是——懶！”

“懶得說！”

“懶……懶得說？”

林秀禾喃喃地重復著這三個字，像是第一次認識它們組合在一起的意思。

她茫然地看向記記，小家伙正被沈戰軍緊緊箍在懷里，小臉憋得通紅，大眼睛里蓄記了淚水，小嘴巴委屈地扁著，像只受了天大冤枉的小青蛙。

懶？她那個為了半塊桃酥能跟隔壁小胖墩齜牙咧嘴、為了搶最后一口肉湯能爆發出驚人速度的小吃貨閨女……是因為懶？

沈戰軍抱著女兒的手臂猛地一僵。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低下頭，看向懷里那張淚水漣漣、寫記了“爸爸兇兇”的小臉。

那三個字，“懶得說”，像三顆子彈，精準地擊中了他緊繃的神經。三年積壓的擔憂、焦慮、自我懷疑，這一個月來無數次的碰壁和挫敗，被女兒那聲石破天驚的“五塊”炸得粉碎，此刻又被這三個字重新拼湊成一個巨大而荒謬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