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楚音的聲音平靜得不帶一絲波瀾,“準備一輛不起眼的青布小車。”
戌時一刻,攬月閣。彩燈高懸,絲竹靡靡,脂粉香氣與酒氣糅合,熏得人頭暈目眩。
臨河最隱秘的一間雅室“春潮閣”內,厚重的波斯地毯吸盡了腳步聲,卻吸不走那滿室的浮華與曖昧。
當楚音在芙蕖緊張的攙扶下推門而入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南錦城斜倚在鋪滿錦緞的軟榻上,他褪去了那日獵場上刻意顯出的粗糲冷硬,身著大紅灑金的云錦直裰,衣襟微敞,露出線條分明的鎖骨。
左右各依偎著一名絕色美人,一人正笑吟吟地捻著紫玉葡萄喂入他口中,另一人則玉指纖纖,在他胸膛上畫著圈。
地上還半跪著一名眉眼含春的綠衣女子,端著琥珀酒杯,絲竹班子在不遠處的屏風后,奏著纏纏綿綿的江南小調。
空氣里彌漫著濃郁的甜香、酒氣和……一種尖銳的、刻意的放浪。
“喲,貴客到了。”
南錦城懶洋洋的抬起眼皮,目光在楚音那身素凈至極的月白衣裙上溜了一圈,眼中閃過一絲玩味的光芒,隨即又被更濃重的嘲弄覆蓋,“還真是……守時啊。”
他刻意拉長了語調,帶著一股濃濃的輕佻。
喂葡萄的美人掩嘴嬌笑:“世子爺,這位妹妹好生面生,是哪家新來的清倌人?好生標致呢。”
“清倌人?”南錦城嗤笑一聲,手指卻毫不避諱地抬起美人的下巴,在她唇上響亮地啄了一下,惹來一陣嬌嗔。
他目光放肆地落在楚音身上,“她可不是什么清倌人,這可是堂堂四品赦命夫人,忠勇將軍封凜霄的遺孀,我的……世子妃人選!”
“世子妃?!”
幾個女人都驚愕地掩住嘴,看向楚音的目光瞬間復雜起來,既有震驚,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一個寡婦,竟在這種地方與世子爺相會?
芙蕖氣的渾身發抖,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
楚音仿佛置身于一個巨大的、無聲的真空罩中,外界的靡靡之音和刻薄言語都被隔了一層。
她甚至沒有施禮,只是站在門內三步遠的地方,平靜地對上南錦城那雙深藏著風暴與戲謔的眼眸。
她的目光太過清澈,也太過冰冷,與這環境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