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季節紅梅開得正盛,在一片白雪皚皚中格外亮眼。除卻紅梅,枝啞上還零散布著幾朵淡黃色的梅花,幾滴白雪停在其間。
金杯里盛著桂花釀的溫酒,酒液里還浮著細碎的花瓣,喝下去暖乎乎的,連袖口都染上了酒香和花香。
然顧云舒心情憋屈,無心小口品酒,酒喝得又急又兇,周沅也攔不住,最后她索性陪顧云舒一杯又一杯地飲著酒。
顧云舒酒量好,幾杯下肚面上也不顯色。
相比之下,周沅也的酒量遜色許多,不過兩三杯那白皙的臉頰上就多出了幾道紅暈,可她不想掃了興,只能強撐著意識。
喝到實在撐不住的時候,支著腦袋的手沒了力倒在案幾上,腦袋一歪‘咚‘的一聲隨之栽在手臂上。
“嫂嫂!”顧云舒驚得立起身來,她方才一直在賞雪,未發覺嫂嫂臉已經紅得像胭脂,“靜月,快來扶——”
靜月應了聲,正要走上前,一個高大的黑影籠罩下來,那只結實的手臂將周沅也撈進懷里。
待看清那人真面目后,靜月頃刻縮回腳,垂頭站在一旁。
顧淮忱沉著臉看向懷中女人,濃烈的酒氣混著桂花香撲面而來,神志不清,連猛地被人抱起都毫無察覺,乖巧地趴在他胸膛里睡著。
醉成這樣,被人拐跑都不知道。
顧淮忱當真想責怪她幾句,可此刻的她卻是這樣溫順,讓人竟舍不得開口責備她,哪怕輕輕一句。
顧淮忱將周沅也放在鋪了軟褥的床榻上,方欲為她掖好被角,她卻反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細膩溫熱的面頰貼在他沾了殘雪的掌心,帶來奇妙的感覺,未及他反應,她已嗚嗚咽咽地哭起來,聲氣含混:“母親……孩兒想你了……”
淚珠子落在他手心,如針尖扎向他的心口,傳來隱隱的疼。
她聲如蚊吶,顧淮忱聽不真切,便坐在榻邊,傾身近前細聽。
朦朧夢里,周沅也又見到了故去十余年的母親。
母親生得溫婉,性子也柔,無論對誰說話都細聲細氣的,可每字每句都極有分量。
母親在時,她未曾受過一絲委屈,父親關心她,哥哥疼愛她,府中下人對她尊敬有加。
那時的她每日都生活在蜜糖里,連涼風都帶著甜味。
可這光景,在母親亡故后全變了。
母親頭七未過,父親就領了個女子進府,那女子腹中竟已懷了三個月的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