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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與廣場上士子們的迷茫不同,隱藏在人群各處,或是通過家中仆役飛快傳遞消息得知現場變故的各世家代表人物,此刻的心情則是驚駭、憤怒、以及兔死狐悲的冰冷。
太原王氏的馬車靜靜停在遠處的街角,車簾微掀,一雙深沉的眼睛看著廣場上的對峙。
車內的人手指輕輕敲著膝蓋。
“好狠的太子…好毒的手段…這根本不是要查案,這是要掀桌子!”
“孔穎達這老匹夫!倒是撇得干凈!句句不離王道,字字切割崔氏!他倒是把自己和關隴那幫人摘出去了!”
“杜荷亮出的這些東西…崔氏在青州竟糜爛至此?還是東宮羅織構陷?無論哪種,都是大麻煩…”
“今日太子能如此對崔氏,明日就能如此對王氏,對滎陽鄭氏…他這是要向所有世家宣戰嗎?”
蘭陵蕭氏的一位官員站在同僚之中,面色看似平靜,袖中的手卻已緊握成拳。
“崔氏…完了。至少青州一支,根基盡毀。”
“孔穎達之論,雖能暫時蠱惑人心,但那些血證太過刺目…太子此舉,雖險,卻可能真能爭取到不少愚夫愚婦甚至寒門官吏的同情?!?/p>
“必須立刻傳信回家族,全面自查,所有不干凈的尾巴立刻斬斷!絕不能成為下一個靶子!”
“另外…或許…該考慮派人與東宮…至少是東宮屬官,做些接觸了?雞蛋不能全放在一個籃子里…”
京兆韋氏、杜氏等關隴集團的核心成員,雖然樂見山東士族代表的崔氏倒霉,但杜荷展現出的東宮的決絕和高效,以及那毫不掩飾的、要將事情做絕的態度,也讓他們心生寒意。
“陛下…難道真的默許甚至支持太子如此行事?這對付的是崔氏,打的可是所有世家的臉!”
“孔穎達想把火只引到崔氏身上,只怕沒那么容易。太子那句‘世家門閥之私道’,可是把我們都圈進去了!”
“要早做打算了…要么,合力將太子這股氣焰徹底打下去!要么…就得有人做出犧牲,或者…轉換門庭了?!?/p>
這一刻,幾乎所有人都看清了局勢,只有孔穎達還沉浸在他自己的夢中。
他站在高臺上,須發皆張,依舊慷慨激昂地宣講著他的“古圣王道”,全然不顧臺下士子們眼神中的微妙變化。
陽光從他頭頂斜斜灑下,為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卻掩蓋不了他蒼老面容上的固執與執著。
他的聲音回蕩在廣場上,卻像是被一陣無形的風吹散,再也無法凝聚起先前的力量。
四周的喧囂與議論聲漸漸蓋過了他的宣講,而他,仿佛渾然不覺,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份虛假的美夢讓他無法自拔。
杜荷敏銳地捕捉到了臺下那細微卻至關重要的情緒轉變。
他看到了一些士子眼中對孔穎達那不容置疑的權威,首次產生了懷疑的裂痕。
就在孔穎達稍作停頓,準備以更恢弘的圣人之論收束這場辯論時,杜荷猛地踏前一步,指著囚車里的人和那些罪證厲聲開口喝問道:
“你口口聲聲程序、規矩、未來之禍!
敢問孔祭酒,對這些發生在當下,正在發生的血淋淋的事實,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這難道就是圣賢教導的‘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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