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愿,是我對不起你,”宣贏把脾氣收回去,按著眼皮,重復又說,“是我,對不起你。”
那邊安靜了一下,很快程愿若無其事地又笑了:“跟楊如晤玩的開心嗎?”
心口的抽痛隨著這句話開始蔓延至全身,宣贏猛一下攥住衣領,忽然明白了。
或者說,他早就該明白。
疼痛凌駕于一切情緒之上,遠遠比那些正面的情緒更加漫長更加難以治愈。
“應該很不錯開心就好,”程愿善解人意地說,“我希望你開心,無論你跟誰在一起。”
宣贏反問:“如果我說不開心呢?”
“嗯”程愿聲音上揚了幾分,“不開心的話等我出差回來,我們約個飯,我會帶禮物給你。”
“你還肯來見我?”宣贏又問,“還能見我嗎?”
“當然可以。”程愿聲音逐漸低下來,“沈總允許我跟你做朋友,你呢,可以嗎?”
相識多年,程愿大多處于被動與退讓之間,眼下他們的關系轉為平等,甚至平淡,他詢問一聲可否做朋友,將過往的一切翻篇。
宣贏不舍,但無法挽留,他應下:“可以,你是我永遠的好友。”
通話再次陷入沉默,宣贏聽到,程愿重重地吸了下鼻子。
他哭了。
“程愿——”
“哎呀,我這邊在下冰雹,好冷。”程愿語氣輕松,“行了,你好好休息,記得吃藥,等我回來見。”
不等宣贏回答,程愿直接掛斷了電話。
在關系趨于平等下,是令人倍感不適的陌生,程愿收回了對他的一切遷就,親手了斷了這份畸形的情感。
失去這份關護,身體隨著主人變得低沉,千絲萬縷的溫暖從心底慢慢流失,宣贏埋在枕間,無能為力地大口喘氣。
有一瞬間,宣贏想放棄所有的努力,想去懇求沈休,把程愿還給他,以后他老老實實,再不出家門半步,再也不見趙林雁,死也要死在天星。
這些想法都被殘存的理智死死按住,這些理智里有宣文林的臉,有全家人關切的眼神,還有阮揚,刻薄地對他說,這世界上的病人數也數不清,你只是其中一個,生病了就要吃藥,總有一天會好。
除此之外,宣贏還看到一雙女人的眼睛,眸光如水輕薄,碎發散在額角,她在光里奔跑,跑了好遠見他沒跟上,義無反顧回頭牽上他,帶著他一起向前。
陽光真暖啊,跑起來的風吹的人通體舒暢,讓人不忍辜負這抹光亮。
向前走,向前跑,永遠別回頭。
軀體化的癥狀千奇百怪,有時渾身難以動彈,有時心跳如雷貫耳坐立難安,而這一次宣贏產生了一種非常奇怪的錯覺——他彷佛在漸漸剝離出兩個靈魂。
一個坐在床邊,從容篤定,目光卻很怪異,有溫柔也著一絲殘酷的冷漠,靜靜地看著另外一個他在床上艱難呼吸。
宣贏莫名不敢與之對視,甚至在神思恍惚間努力保持清明,懷疑自己的病情加重,已然精神分裂了。
‘宣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