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書院,徐京墨將點心分成幾份,給幾個夫子、還有藏書樓的老者都送了一份去,還留下兩份,給左言和杜領航。
藏書樓的老者收了點心,問他“如今你家生意也不錯了,你還要繼續科考嗎?”
“小子科考不為銀子,雖有私心,但是亦有公心。”
那老者也不追問什么,似乎就是隨口一問,然后就放他離去了。
晚上唐柳才回到宿舍,三人都不搭理他,他似乎也不在意,只是一個人坐在那。沒等一會,吳夫子就來了。唐柳沒有爭辯什么,安靜地跟著吳夫子離開了宿舍。
這一晚,他都沒有回來。
第二日照舊是月考,徐京墨這次的策問可比上次要答的好,果然還是要多讀書。
考試結束以后,一眾學子正準備去往食堂,就見唐柳在前院與吳夫子等人爭執。
“抄書怎么了,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夫子,不也是一群虛偽至極的人。憑什么這些書,只能書院的學子看,天下寒門那么多,他們就不配讀書嗎?”
這話聽著還真是義正言辭,只是這是偷換概念。
“唐柳,莫要混淆是非,你抄書去賣是為一己之私,不是為這天下的寒門學子。此外,你蠱惑他人,也是為了你背后那人。”
好些學子都迷糊了,這抄書除了賺錢還能有什么用嗎?
“成王敗寇,我抄書被你們發現,活該我被踢出書院。但是,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休要給我潑臟水。”
一旁一位國字臉的夫子開了口,“真當那杜家小兒能給你什么前程嗎?”
唐柳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臉色瞬間變了。徐京墨身旁的杜領航卻是一聲冷笑,他轉頭看他。杜領航卻沒有說什么,只是他的眼神中又是解氣,又是痛恨,這國字臉的夫子口中所說的杜家小兒怕是與杜領航有些淵源。
唐柳不僅是抄書賣錢,更是蠱惑了數名學子,其行為極其惡劣,自然不能像李秋那樣輕拿輕放。書院拿著與他所簽的契子,還有其他諸多證據去了官府。
唐柳這次不僅丟了秀才的功名,也永遠失去了再次參加科舉的資格,他終其一生都不可能踏入仕途。
這一次的考試,乙級叁班的三匹黑馬成績依舊優秀,左言還是年級第三,徐京墨是年級第五,杜領航是年級二十六。
少了唐柳等人的書院似乎沒有任何變化,這些人做了錯誤的選擇,也就和其他學子走上了一條截然不同的路。人生漫漫,彼此之間再無交集,所有人都選擇遺忘他們。
但是偶爾走在路上,也能聽到個別寒門學子的抱怨,為什么要收他們的束脩,為什么不對外共享那些典籍。唐柳的話還是動搖了一些人,不,應該是唐柳的話說出了一小部分人的心聲。
書院的夫子們或多或少也聽了些這樣的風言風語,田夫子來給他們上課時,剛好講到《禮記中庸》,“正已而不求于人,則無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徼幸。”
“不怨天,下不尤人”怎么聽都像是專門說給那些心里有不滿的學子的。
田夫子半點不避諱地直言說,“先說讀書,讓天下都讀書的美好愿景,只是愿景。請問諸位,有幾人在讀書的同時務農、經商?”
底下鴉雀無聲,他們這些人連家務都不會做,又怎么可能下地呢?
“若是人人都讀書,那么誰人種地、經商?因此,讀書只會是一部分人的事情,那么為什么是你們?”
有些學子想當然地認為是因為自己的天資出眾,這說法不全錯,但是絕對不是完全正確。為什么,能讀書的人,必然是家里能供得起、本人讀的下去的。但是這世間一定有許多,有本事讀書,但是受限于銀錢而不能讀書的人。
就連皇帝都沒法挑出所有能讀書的人,讓他們都能讀書,何況他們一個書院。
“圣賢告訴我們不去妄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便不會產生怨恨。唐柳之輩不過,假借寒門的名義,為自身謀利。書院的書籍是屬于書院的,尤其那些注釋,都是千金難求的,緣何就應該免費予人?”
若是要“公平”,你們這些在書院讀書的學子,為什么不把自己的位置讓給那些“想讀書的寒門”。享受這書院的教育資源,偏要站在道德至高點去指手畫腳,何其卑劣。
田夫子一席話,說的好些學子抬不起頭來。他今日可不打算點到為止,“君子抓住機會,便可一飛沖天,然小人心存邪念,投機取巧妄想成功,最終只會因小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