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他只是個人類,有著正常情感的人類,再過幾十上百年,他依舊年輕,又該如何面對已經老去的身邊人?
他知道,因為小說引發的一些連鎖效應,他已經身處一個牽動頗多的恐怖漩渦之中,是不可能隱藏一輩子的。
小說的問題都夠讓他頭疼了!這些邪教徒沒問他相關問題,可他這段日子還是在不斷思考如何解釋他怎么寫出那些小說的——總不可能真說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甚至在他前世,這個世界就是個小眾的神話體系?
沒人會相信的,沒人會接受自己的世界是虛幻的,連已經在這里生活了二十年的伊茲自己都無法接受,況且這樣他也不能解釋為什么那些異種會在現實中出現——他自己都不知道,也無法控制,甚至無法確定現實出現的到底就是他筆下的異種還是以他筆下文字為參考而產生的,他只想剁掉自己當初碼字的手。
伊茲捂住臉,自在這個世界睜開眼來,第一次感覺到了壓力山大。
戴教授拍拍他的肩,“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這樣可悲的結果,但我知道,你不能再躊躇下去了,伊茲。”
她現在就像一個為自己親生孩子操碎了心的母親,擔憂著對方的未來,“誰也不知道你的命運會導向何方,但如若你想活下去,就必須去尋找答案。”
“……”伊茲臉上閃過猶豫不解,他沉默了很久,也思考了很久,然后才慢慢從手心里探出雙眼睛,很低很低地回了一句,“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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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確定你拿到銀鑰匙,就一定能打開通往那位的門嗎?”布倫特坐在駕駛座上,透過內后視鏡看后面,冷不丁問道。
“我完全確定。”伊茲睜開眼睛,坐正,眼里一片清明,全無剛睡醒的迷蒙。
布倫特張了張嘴,突然明白了許東晴的疑惑,伊茲到底哪里來的這莫名其妙的自信?
無言以對,布倫特看著自己緊握著方向盤的手,長袖緊緊包裹手腕,常年的魔法實驗與練習讓他的手備受侵蝕,指甲呈現豎紋紫灰色,骨頭也微微變形,并不好看。
學魔法的身上總不會完整,要么精神上要么生理上,但神秘依舊在不斷地吸引無數人,如撲火的飛蛾般擁向它。
他拷問道:“那你如果真的見到了那位,你還會回來嗎,我是指作為人類回來。正如你所說,也許我不在意,但客觀上,讓護送目標徹底失蹤或者直接變了個物種之類的傳言傳出去,對我的職業生涯和調查員評估總體來說,都不太好。”
“我定會見到那位,不是‘如果’。”伊茲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身子,把一直趴在他腿上的暗林鬧醒,他固執地說道,“至于我能否以人類姿態回來……”
“如果我能決定的話……”他咬了咬內頰肉,突然用中文嘀咕了一句,難得露了個苦澀的淺笑,最后還是對布倫特說,“自然會的。”
去隨便哪個機關辦個身份證明,就算不收錢也要人工服務成本呢。再說外神又不是什么為人民服務的官方機構,索要報酬再自然不過。
再倒霉也就被那位當個實驗品吧,至少還活著,既然還活著,那總還有機會回來的。
布倫特的指甲將方向盤上套的皮革刮出不少劃痕,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身體的顫栗。
是害怕嗎?害怕往事的重演。
不,布倫特能聽到,那如鼓擂的心跳聲,他是在興奮。
他重重吐出一口濁氣,終于講起了一段他本以為要帶到棺材里的事實,“銀鑰匙確實在我身上,亦或者說,它從來沒有離開過我。”
當年在中東,在前輩提出發動愛因斯坦公式來驅逐他通過銀鑰匙引來的廷達羅斯獵犬時,他們其實明白,存活率依舊沒有上升多少,愛因斯坦公式的危險性和直視廷達羅斯獵犬幾乎沒差別。
但至少比坐著等死好。
前輩當時是這么說的,他也同意了。
愛因斯坦公式作為高難度的高危法術,前輩沒讓他做施法者,害怕失敗,前功盡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