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盧木蘭想一想,真正想過什么日子。
我的確也想知道,她深沉又平淡的外表之下藏著怎樣的內里。
然而我沒有等到她告訴我答案。
皇上說,他已經昭告天下,霍霆死了。
那一刻我忽然有些松快。
我想以盧木蘭灑脫的性子,知道我死了大約也只是難過一下,便會去尋天地間的自由日子。
顛簸半生,從吃不上飯的無名小卒到一國之相,本欲做權力的驅動者,然而事與愿違,終是成了權力的囚徒。
我與煜王、彭昭等人比,其實殊途同歸。
我問皇上:「為何不真的殺了我?」
天子與我對月而坐:「朕還沒想好。」
他又反過來問:
「霍霆,當日你與煜王戰過后傷亡不小,但你手上還有兵,若振臂一呼,應有不少人會跟隨于你。朕已命徐知遠和周仁成二人率兵馬等在京郊,又有兩千黑甲衛候在大殿,但你仍有機會可以逃出孤布下的天羅地網,甚至可以在這之前就倒戈煜王。你可以徹底反了,與朕站在頂峰對決。
「你為何不?為何?」
看著帝王眼里有些扭曲的激動,我無奈笑了:「皇上是希望臣反,還是不反?」
「孤一直都在忌憚你們反,又一直在等你們來反。煜王覬覦孤的位置已久,彭昭也向他投誠,你為何不?難道孤錯了?」
「臣從來不愿攪亂天下,天下亂,民眾傷,臣不愿做此等禍國殃民動搖國本之事。如今的太平盛世,百姓勞有所得,幼有所養,老有所依,是好不容易得來的,試問臣有什么緣由可反?」
「逼你反也不反嗎?霍霆,你還是朕認識的霍霆嗎?」
「皇上認識的霍霆最初不就是一個小小兵卒嗎,為了獲得賞識,主動做你的馬夫,為你擋槍擋箭,沖鋒在前,都只不過是想要活得好一點。臣祖上雖沒落,但無人做過竊國小人,即便你對臣猜忌,臣也不會因一己之私投靠煜王。」
帝王不太滿意:「霍霆,你真這么想,那朕瞧不起你。」
我已是囚徒,還談什么瞧得起瞧不起的。
他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勤勉清正的君王,興許是身邊說讒言的多了,興許是想長生害的。
天下初定時,我們站在城樓俯瞰整個盛京,也曾有苦盡甘來的喜悅和肝膽相照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