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覺得手腳都變得冰冷,在那濃郁的藥香里,說:“臣弟剛才進來,看到院子里的牡丹花都謝了。奉春宮的牡丹倒是開的很好,可以移植過來一些。”
青元宮里的牡丹開的早,凋謝的也早。牡丹這花,盛開的時候貴艷無比,但花朵太大,花瓣又薄,稍微一枯萎就破敗的不成樣子。
苻煌“嗯”了一聲。
苻曄有些無措,手指微微蜷縮,又笑說:“昨日在瓊林宴上,聽那些新科進士說京中的海棠都開了,滿街的海棠雨,臣弟都想去看看了。”
苻煌“嗯”了一聲,說:“你知道京中為什么種了那么多海棠么?”
苻曄搖頭,笑:“這個臣弟不知道。”
苻煌說:“當年的楚國夫人,最好梨花。先帝將她霸占,威逼利誘,并為此建造了梨華行宮。梨華行宮原來只是一處梨園。”
苻曄聽他主動提及他生母楚國夫人,大驚。
苻煌卻自顧說:“只可惜梨花不可持久,先帝為討她歡心,又陸續(xù)栽種了許多類似的花,櫻花,桃花,海棠,總要四季盛開。
只可惜,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只想他死。
可見帝王一廂情愿的,違背倫常的寵愛,于他人看來,不過是令人作嘔的惡欲。遺留后世的,也不是一世的污名。”
苻曄怔怔看著苻煌。
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苻煌洞悉了他令他作嘔的愛戀。
“那……不看了。”他怯怯地說,手腳都拘束起來,垂著頭。
苻煌幽幽地看他,說:“我得六弟在身邊,實在三生有幸,因一己私欲將六弟困在宮中,此惡欲和先帝無二。我此生可以成為任何人,唯獨不能成為他,六弟,出宮去看花吧。海棠花,櫻花,蓮花,桂花,你不是最愛花么?這些花是沒有罪的。帶著我送你的蘭花,走吧。”
苻曄都呆住了。
他幾乎憑借著本能跪了下來:“臣弟要留在宮里,臣弟若有做錯什么,皇兄盡管責罰,臣弟……皇兄不是說,要我永遠在宮里陪著你么?”
苻煌似乎又頭暈?zāi)垦#焓肿柚管迺仙锨埃溃骸拔胰绱苏菫槲覀冃值芮橐猓悴蛔撸y道要兄弟合奸么?!”
苻曄跌坐在地上,衣袍在地上堆疊,像枯萎的牡丹花。
苻煌這次發(fā)作的似乎格外厲害,他慌忙叫秦內(nèi)監(jiān)進來,宮內(nèi)忙做一團。
等他從宮內(nèi)出來,才發(fā)現(xiàn)外頭下起了雨。
庭院里的凋謝的牡丹被雨一打,殘敗得不成樣子。
苻曄將雙福叫來,問:“我昨日醉酒,皇兄有去看我?”
雙福點頭。
“發(fā)生了什么,你看見了么?”
雙福說:“殿下睡下以后,我們就出來了。后來陛下和內(nèi)監(jiān)大人來了,說是有美人圖要給殿下看。后來……后來我聽見殿下哭,想進去,內(nèi)監(jiān)不讓進,再然后太后就來了。我們才進去,見殿下正趴在陛下身上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