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深埋在她心底的恐懼。
虞櫻幾次三番講過,壓力需要排解,欲望需要釋放,始終繃緊心里的弦,早晚會有弦斷人散的那天。過去陳不以為意,如今卻覺得,也許弦早就斷了。
記不清從何時開始,她會從夢中突然驚醒,無端哭泣。哪有人會莫名其妙地哭呢,或許她早就不正常了。
陳江馳壓著她跌進松軟的沙發(fā),捧起她的臉,吻干凈垂落的眼淚,擁抱彼此。不是時時刻刻都有欲望,在停不下的眼淚面前,親吻都只是純粹的安撫。
“我不是躲你”他輕聲說道。
多年過去,記憶里的雨夜始終漆黑如墨,陳慘白的臉卻如一盞突兀的白熾燈,長久地佇立在那兒。
也許,暴雨傾盆的夜晚會在太陽升起時成為過去,可說過的話不會。它像鋒利的刀子,在她最柔軟的心臟上刻下了深刻的刀痕,他看得見,也一直回溯記憶,伸手觸摸。
陳江馳輕輕地拍著她的背,似安撫,也似道歉:“陳,我沒看起來那么理智,很多時候也會失控,也會口不擇言,我曾經(jīng)傷害過你,忘記了嗎?”
“那你是真的討厭我嗎?”她想知道,那句礙眼,是否出自真心。
討厭她嗎?
誰會愿意和討厭的人呆在一塊兒呢,陳江馳道:“陳,我沒有饑渴到要和討厭的人上床”
不提陳導的身份,光憑他這張臉,就不可能找不到床伴,他有什么必要,非得和自己妹妹滾到一塊兒去。
“當年是我言不由衷,那會兒剛和老頭子吵完架,心里煩”難得想袒露心跡,也是實在不想她再哭下去了,陳江馳嘆了口氣,說道:“錯誤的事情做過一次就夠了,我不想再把刀扎在你身上”
盡管還是傷害到了她。
“我不怕”陳攥住他的衣襟,憔悴的臉上展露出一如既往的執(zhí)著:“只要不是本意,你說什么我都不會害怕,陳江馳,我早就做好承受你所有情緒的準備,你不用怕扎到我,我沒那么脆弱”
她確實長大很多。陳江馳又想嘆氣,堪堪忍住,笑道:“別太乖了,陳,我會被你慣壞的”
他勸告她不能太縱容自己,也不能太聽自己的話,陳江馳是沒有良心的男人,不會收斂,只會得寸進尺。
陳近乎虔誠地望著他,回答道:“心甘情愿,求之不得”
她以寬容回報他的警惕與試探。
所以凡是舍不得的,肯定有其原因,二十歲的陳江馳不知,三十歲的陳江馳卻知道,這就是因了。
“真這么喜歡我?”他再次確認。
“喜歡”她回答。
陳不缺乏耐心,她同陳江馳講,如果不信,他可以一遍一遍向她確認,她會一遍一遍回答,直到他確信為止。
她說這話時的語氣和神態(tài)都好溫柔,仿佛成為世間所有溫柔的載體,使他相信,她對自己永遠都不會有埋怨,哪怕他一直逃避。
陳江馳問:“如果,讓你在我和你媽之間做選擇,你會選擇聽誰的?”
“你”
還以為她會猶豫,會為難,陳江馳確認:“真的?你要記住你的話,倘若反悔…”
他沒說她反悔會有怎樣的后果,陳也并不好奇,她說自己向來說一不二,也不做后悔的事情。
陳江馳垂著眼簾笑,傍晚的夕陽從窗外照在臉頰,安寧的很溫柔。他坐起身,拂開陳臉上的碎發(fā),雙手捧住她的臉,笑的無奈又溫柔:“好了,別哭了,等會兒出去叫虞櫻看到你的眼睛,怕是要跟我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