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修心里格楞一下,他想到前世的時候,他和明萱第一個孩子浚哥兒是在去年三月初出生的,第二個孩子也是八月底的產期,他低聲問道,“這孩子可有取名?太醫可說了是男孩還是女孩?”
明萱心里越發覺得奇怪,有一種想法驀然浮現在她腦海之內,她滿面猶疑,一雙眼睛帶著些許探究,“我和夫君都沒有刻意想知道這孩子是男是女,總歸都是自己的骨肉,不論男孩或者女孩,我們都期盼的。若是男孩,便叫云湛,若是女孩,便喚她云湘。”
她猜測韓修有很大可能會是個重生者,鑒于他在清涼寺對著陸氏牌位的熟稔,他所說過“你是我的妻子”的話,再聯系到那封不知道是因為什么原因靜靜躺在漱玉閣書房的暗格里的那封不曾開啟的書信,她便不難猜想前世時,他和明萱該是成就了夫妻的,而此時他對她腹中的孩子那樣關切,那么極有可能,前世的韓修和明萱不僅做了夫妻,還有過孩子。
她話音剛落,只見韓修臉色驟然大變,他身子微微搖晃,都有些站立不穩了。
他喃喃說道,“湛兒,湘兒……”
那是他前世孩子的名字,除了浚兒,湛兒如期而至,想必不久之后湘兒也會降臨世間,可他們的父親不再是他了……
韓修這兩世,雖然也曾有過金榜題名高中狀元的春風得意,有過縱橫沙場掌權天下的凜然傲絕,但也有過含冤入獄被刑訊鞭打的痛苦冤屈,有過白骨堆中勉強生存下來的驚險危機,可是所有的這些艱難困苦加起來,都沒有比此刻更加痛苦絕望的。
明萱看他反應如此劇烈,便知道也許他前世的孩兒也叫這個名字,她不由暗自感嘆造物神奇,哪怕有擁有先知的重生者蒞臨,許多事都會因此發生改變,可總還有那么一些冥冥之中注定了的巧合,比如她腹中孩子的名字,這是她和裴靜宸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翻閱經史典籍,從帶了水的文字里挑出來的。
忽得,她心中一動。
盡管因為韓修的重生發生了蝴蝶效應,許多微小的細節都已經不同,可是歷史的車輪滾滾而前,整個大趨勢卻是不會受到影響的,那么作為重生者的韓修,對臨南王這場叛亂的所思所想,一定會比自己更加高明深遠。
她想了想,抬起頭問道,“臨南王會當上周朝的皇帝嗎?”
這聲音低婉輕柔,卻將韓修洶涌澎湃的思緒一下子拉了回來。
他怔怔望了明萱一眼,搖了搖頭說道,“臨南王早有反心,先帝對他暗中也有防備,在安州埋有奇兵,先帝過世突然只除了他身邊親信外,只有二皇子知道這個秘密,五王奪嫡時,二皇子本來占盡先機,若不是裴相鼎力支持,皇上不可能登基稱帝。而二皇子,根本來不及將安州的兵馬調出,就喪了命。”
前世時,九皇子是在今歲才登基的,是他一己之私,將五龍奪嫡的節奏提前了接近五年。
而先帝的突然離世,自然也不是命當如此,實際上,先帝本該活到今年九月。
先帝年輕時曾經吃過臨南王貢品的暗虧,所以雖然看起來外表健碩,但內里卻受到了很大的損傷,一直以來都以藥物維持,那珍貴的藥丸里有一味長生草,亦是長在了西夏國的深山老林之中,只是西夏與周朝一直紛爭不斷,所以太醫便以相似藥性的草藥來代替長生草,也能有所效用。
后來韓修及早結束了與西夏國的多年征戰,令西夏奉上了“永賦歲貢”的降書,西夏成了周朝的屬國,這長生草便不難再取得了,太醫以長生草入藥,本該令藥丸的效用達到最佳的,但誰料到皇上的身子內里虛空嚴重,又用慣了藥性微弱的藥丸,這長生草藥性烈,倒成了虎狼之藥,迅速地掏空了身子,所以才提前斃命的。
隨著先帝的死,五龍奪嫡和臨南王謀逆,都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是以,本來會是十年之后才有的局面現在便已經上演。
明萱訝然,安州是離盛京最近的一座城池,距此不過八十里路,韓修的馬車正是往安州方向而去的。
韓修見她神色,便猜到她心中所想,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我手中有能夠調動安州兵馬的虎符。”
他將眼神挪開,不再看明萱的腹部,深深嘆了口氣又道,“你曉得安平王府乃是非之地,能夠及時離開,很好。接下來幾日,盛京城內必將大亂,你去了白云庵就不要再出來,清涼山是佛家重地,周朝百姓多是佛祖信徒,不論是南疆還是北嶺,軍士之間大多都信奉神明,是不敢輕易踏足的。十日之后,倘若局勢已定,我……你夫君安平王定會親自前來接你。”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