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相信自己無罪,保持鎮靜,那么她無疑是有罪的,因為女巫們慣于恬不知恥地撒謊。
如果她對向她提出的控告辯白,這證明她有罪。
如果她由于對她提出的誣告極端可怕而恐懼絕望、垂頭喪氣,緘默不語,這已經是她有罪的直接證據。
如果一個不幸的婦女在受刑使因痛苦不堪而骨碌碌地轉眼睛,這意味著她正用眼睛來尋找她的魔鬼。
如果她眼神呆滯、木然不動,這意味著她看見了自己的魔鬼,并正看著他。
如果她發現有力量挺得住酷刑,這意味著魔鬼使她支撐得住,因此必須更嚴厲地折磨她。
如果她忍受不住,在刑罰下斷了氣,則意味著魔鬼讓她死去,以示使她不招認,不泄露秘密。”
方晚緩慢地念著歷史上一位教會審判員所留下的記錄,她語氣很輕,咬字卻依然清晰:“你聽啊曹小姐,哪怕這些女人無辜無助,但那些男人總有各種借口來為女人定罪,并使她們慘遭極刑。燒死、淹死、絞死、砍頭……三個世紀下來,死了十幾萬被冠以女巫之名的女人,直到后面的女人都能誕生以‘主內生育子嗣照顧丈夫不拋頭露面’為榮的意識。”
曹雅姬聽著,腦海里仿佛浮現了那些被火焰包裹吞噬發出尖銳慘叫的無辜女人,她們疼得在地上翻滾、在河水里掙扎窒息、砍下的頭顱被眾人唾棄吐口水。
噴涌的鮮血、成群的尸體堆積如山,這些迷住了她的雙眼,而冷漠的審判、痛苦的嘶鳴則在她耳畔敲響喪鐘。
那么他們是如何看待方晚的呢?
“能夠跟上溫華這種男人是一種福氣,他有權有勢給你大筆的錢,你忍受一下也沒什么大不了。”
“溫華長得那么帥又有錢,我聽他以前的女人說他技術很好,既然跟他上床很舒服又能拿錢,何樂而不為呢?你就別不知足了。”
“愛情和自由能值幾個錢,你這樣的女人配不上溫華,他能看得上你就不錯了。”
……
所有的人…都會這么評價,曹雅姬猜都猜得到。
人性是很復雜的東西,但它歷經數千年,其中內核也從來都不會變。
意識到這一點的曹雅姬咽了咽口水,心怦怦直跳。
方晚轉頭看向她,那雙清麗的眸子并沒有被鐵鏈所禁錮,它所散發的光彩令曹雅姬自漸形穢:“沒有根莖的花在花瓶里注定是會枯萎的,它怎么會屬于一個冰冷的花瓶呢。”
話音落下之后,房間里陷入一片安靜,只剩下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還有曹雅姬自己的心跳聲。
方晚看著她僵硬的面孔,突然笑了,笑得仰頭,又用手掩面,然后擺了擺手:“哈哈哈,我開玩笑的啦,別緊張嘛,跟你講個歷史故事而已。”
曹雅姬仍然是默默地看著方晚,她堅韌的目光繼續轉向外面的雨幕綿綿,再之外,高山流水。
她微微欠身:“祝您好運,方小姐。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