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瑀換上一身洗得發白的儒衫,推開了房門。
沙平威早已等在門外,兩人相視,眼中都帶著一夜未眠的血絲,卻又都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銳利鋒芒。
庭院中,一個身影讓他們同時一怔。
本該臥床休養的鄭尚書,竟由恭叔攙扶著,強撐著病體,站在那清晨的寒風里。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但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渾濁的眼睛,此刻卻清明得嚇人。
“瑀兒?!?/p>
鄭瑀快步上前,沒有絲毫猶豫,雙膝跪地,重重磕了一個頭。
“父親。”
鄭尚書沒有讓他起來,只是伸出那只枯瘦如柴的手,顫抖著,為他整理了一下衣領,拂去肩上并不存在的塵埃。
“此去,不為光耀門楣?!?/p>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病中人的虛弱。
“為父,也不再求你什么蟾宮折桂?!?/p>
他頓了頓,喉頭滾動,聲音瞬間哽咽。
“為父只求你……”
“救回你妹妹?!?/p>
“她還在那吃人的地方,等著你?!?/p>
鄭瑀猛地抬頭,眼中血絲密布,聲音卻無比堅定,字字鏗鏘!
“父親放心?!?/p>
“兒子此去,便是龍潭虎穴,也要捅個窟窿!”
“定要讓那些魑魅魍魎,在這朗朗乾坤之下,無所遁形!”
說完,他再次叩首,而后毅然起身,轉身便走向府門。
沒有半分猶豫。
沒有半分留戀。
馬車緩緩啟動。
鄭瑀端坐車中,閉上了眼,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父親那道沉甸甸的、承載了整個尚書府希望與絕望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
如山,如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