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我們封家涼薄無情,攀附圣意,連為國捐軀將士的遺孀都容不下嗎?!”
她越說越激動,最后已是聲嘶力竭,帶著一種剜心刺骨的痛楚。封凜霄的陣亡,是她心底無法愈合的瘡疤。此刻,見婆母竟要驅逐兒媳,無疑是在這瘡疤上又狠狠捅了一刀!
封若瑤也上前一步,攙扶住搖搖欲墜的母親,眼淚撲簌簌往下掉,聲音帶著少女的清脆和激動之后的尖銳:“祖母!您看看清楚!外面人說什么?為了封家的清譽?我看是為了封家的前程吧!
為了不得罪陛下和龍淵那些人!可這清譽難道是用封家氏族的骨頭換來的嗎?嫂嫂有什么錯?就因為她是陰婚?就因為一個男人突然跳出來說要娶她,她就成了禍水?
就成了必須被掃出去的障礙?這是什么道理!這只會讓我們封家的名聲更臭!”
母女二人連珠炮般的質問,字字泣血,句句誅心,如同重錘般狠狠砸在封老夫人心上。
老夫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激烈反對沖擊得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手里端著的茶盞,“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滾燙的茶水濺濕了她的裙擺和鞋襪,她卻渾然不覺。
她只是想遵照陛下的暗示,快刀斬亂麻,保全封家。
可被兒媳婦和孫女這般痛斥,尤其是被蘇氏提及慘死的封凜霄……老夫人的心防瞬間崩潰,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我……我……”老夫人捂著胸口,劇烈地喘息著,臉色由白轉青,“你們放肆!”
李嬤嬤嚇得魂飛魄散,慌忙上前攙扶:“老夫人!老夫人您別急!”
整個松鶴堂頓時亂作一團。
丫鬟仆婦驚慌失措,大夫人仍在悲泣控訴,封若瑤紅著眼護著母親,對老夫人既心疼又怨懟。
在一片混亂和喧嘩之中,風暴中心的楚音,緩緩地撩起裙擺,對著老夫人、對著悲憤的大夫人和封若瑤,雙膝跪了下去。
她沒有辯解,沒有哭訴,只是平靜地垂下了眼簾,如同風暴中一片沉默卻堅韌的葉子。
松鶴堂內,老夫人急促的喘息聲、大夫人的悲泣、封若瑤的哽咽、仆婦們驚慌的低語交織成一片混亂的噪音。
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鉛塊,壓得人喘不過氣。
就在這片喧囂與窒息之中,楚音緩緩抬起了頭。
她沒有去看因激動而面色青白、幾乎暈厥的老夫人,也沒有看悲憤欲絕的大夫人和淚眼婆娑的封若瑤。
她的目光,越過混亂的人群,平靜地落在松鶴堂正上方懸掛的那塊象征著封家世代忠勇的“鐵血丹心”匾額上。
燈火映照下,那四個遒勁有力的大字,仿佛帶著沉甸甸的歷史分量和冰冷的審視。
楚音的聲音,就在這片混亂中響起。不高,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穿透喧囂的沉靜力量,瞬間壓下了堂內所有的嘈雜:
“祖母,母親,若瑤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