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佑帝死死盯著階下的南錦城。
對方話語條理清晰,利弊分明,句句緊扣江山社稷、南疆危局,甚至用封凜霄和蒼嶺的慘痛教訓、千機城那神秘恐怖的鐵甲傀儡做為警醒。
他心中那把“謀反”的疑懼之火,被南錦城這番滴水不漏、正氣凜然卻又暗藏鐵血之氣的陳述堵了回去,強行壓在了怒火之下。
他知道南疆的實際掌控在鎮南王府手中已久,皇帝政令是否能如臂使指,他心里門清。
強行壓下鎮南王府的兵備計劃?他敢嗎?萬一南錦城所言成真呢?萬一千機城當真鋌而走險呢?
南錦城的話里,藏著不容拒絕的鐵血邏輯:要么現在忍受短暫的“人心惶惶”,用十五萬新兵的血肉去磨礪、去淘汰,最終淬煉出幾萬南疆真正的脊梁;
要么……就等著未知的南疆全面烽火燃起,用整個南疆甚至半壁江山來為現在的綏靖付出代價!
而且,對方已經擺明了態度,鎮南王府已經在按這個計劃行動了。副本遞上御前,是先禮后兵?是“通知”而非“懇請”?
“汰弱留強……”
宣佑帝喃喃重復了一遍這四個字,緊握的拳頭緩緩松開,指關節因用力而泛起的白色漸漸消退,只留下一道道深刻的壓痕。
他目光中的滔天怒火仿佛被一種更深的無力感和復雜的焦慮取代。
最終,他疲憊地揮了揮手,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妥協:
“既然鎮南王父子以為如此方是安靖南疆的長久之計……那……那就按你們的法子辦吧。半年……半年為限!務必將‘滋擾’降到最低!若激起民變,你南錦城首當其沖!”
“臣,南錦城,謝陛下深明大義!必不負圣恩!鞠躬盡瘁,以靖南疆!”
南錦城深深一躬,禮數周全,低垂的眼瞼遮住了其中一閃而過的精芒。
他溫潤的聲音響起:“為鑄就南疆鐵壁,敢問陛下,可允臣將新征之地安南一省‘靖邊營’精銳,抽調十人一組,輪調入京,進‘天機院’習練新式機關技藝,并選其最擅長繪圖、計算、心思機巧者入‘工部少府’,參與新械監造?以期通曉其性,未來方能得心應手?”
宣佑帝的神經剛剛放松,又被最后一句猛地揪緊!讓邊兵接觸機關核心?還入京、入工部?!他眼中寒光乍現!
南錦城仿佛沒看到帝王的驚疑,溫聲補充,卻字字直指核心:“陛下明鑒,唯有親手接觸、拆解、研習,方能知其弱點,方能反制于前!
正如欲治蛇,必先識其性,知其毒腺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