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宮婢應聲。
“那便請太后整妝起身罷,本大人在這里候著。”
處于帷幕內的金掌事已氣得渾身發抖,奸佞!逆賊!竟叫太后理妝迎他!
高氏緩緩站起,金掌事就要上前攙扶,卻被她揮手擺開,雙臂端持,走出帷幕。
朵爾罕見高氏出來,并不起身,哪還有半點在呼延吉面前誠惶誠恐的恭敬之態,架子比高氏這個圣太后端得還足。
只見他一手執著杯盞,一手揭著蓋,撇著水面的浮沫,啜了一口。
“朵大人這么晚了到祥云殿來有何事?”高太后問道。
朵爾罕并未立即回答,而是端著盞繼續喝茶,呷了兩口,又以盞蓋在盞沿上一劃,安靜的大殿內只聽到瓷碗刺耳的刮擦聲,然后再隨手把盞擱于案上。
“太后何必明知故問,我深夜前來還能為什么,不就是為了那一紙禪位詔書。”
高太后冷笑一聲:“朵大人這就等不及了?”
“國不可一日無君,我也是為著夷越百姓著想,不得不勉為其難擔此重任。”
高氏下巴微揚,氣足聲亮:“所謂禪位,該由君王擬詔才對,我一個老婦人懂什么禪位,大人不如等我兒回來,你再叫他禪位與你,豈不更好?”
朵爾罕聽她提起呼延吉,身體不自主地一震,不過很快掩了過去。
“太后何苦自欺欺人,大王已然戰死,您這樣放不下,只會叫他在九泉之下不得安息。”
高氏額腮繃得緊緊的,拍案道:“只要一日未見尸身,我兒就還存活于世!”
朵爾罕面色漸冷:“戰報還能有假?難道太后真叫老臣遣人去那泥土里扒尸骸?屆時呈放到你眼前,您才認?”說著嘴邊揚起一抹惡笑,“只怕那骸骨呈到您面前,你也認不得了,反叫大王最后一點體面也失了。”
高太后腮上的肉發著顫,顯然已是極力在忍。
朵爾罕嘆息搖頭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那時我遣小女入王庭,大王偏寵于梁女,冷落我兒,若立小女為大妃,孕育出王嗣,也不至于后繼無人,起碼夷越王姓仍是呼延氏。”
“立你朵家女為大妃?”高太后輕哼一聲,“現在想來,得虧我兒沒立你朵家女為妃,如此大逆不道之人,能教養出什么好兒女,梁女比你朵家女強數倍不止。”
朵爾罕也不惱,反倒站起身,放眼四顧,說道:“是么,太后覺著梁女好,老臣倒要問一問,您都這樣了,那梁女在哪里?怎么沒有伴在您的身邊?”
高太后雙目微霎,并不答言。
朵爾罕又道:“聽說她為您去寺廟祈福,京都發生了如此大事,她不會不知道,不怕告訴您,老臣遣人去了周邊所有寺廟,根本不見其蹤影,您道是為何?只怕得到大王身殞的消息,知道自己再無倚仗,逃了也未可知。”
朵爾罕這人心狹窄,記仇,圍禁王庭后,首先想到的就是擒拿江念,卻一直尋她不著。
高太后并不惱,嘴角噙笑,朵爾罕無非就是想言語擊垮她,讓她在絕望中不得不立禪位詔書。
“朵大人去寺廟當然尋不著梁妃,她并非去寺廟祈福。”
朵爾罕眼一瞇,假裝不甚在意的樣子:“看來太后是知曉她的行蹤了,不知她人現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