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或許他沒辦法拯救黃少天,但是至少他可以看著黃少天一點一點地變得支離破碎,卻依然對他不離不棄,然后記得這樣的感覺直至永遠。
魏琛翻閱著報告,嘆了口氣。「他的記憶區(qū)間破壞的很嚴(yán)重,這部份無法修復(fù)。」
「沒關(guān)系。只要少天還在就好。」喻文州的手指滑過黃少天的臉頰,又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
黃少天突然覺得有人在碰觸自己,猛然驚醒過來。
周圍還是一片闃黑,他想繼續(xù)尋找出口和那個令他念念不忘的人,但是他張了張口,卻不記得自己那個總是掛在嘴邊的稱呼是什么。
他發(fā)現(xiàn)自己想不起任何東西,但是他一點都不覺得著急。他只是席地而坐,雙手抱著膝蓋,把臉圈在臂彎中,再度閉上眼。
不記得就沒事了。
黑暗中的大地突然搖動起來,黃少天困惑地睜開眼打量著這個什么都沒有的世界,卻發(fā)現(xiàn)天空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道白線,白線隨著龜裂的劈啪聲響開始像蜘蛛網(wǎng)般擴散開來,隨即是一片黑暗碰的一聲,從天空中掉了下來,還伴隨著一些四處飄散的碎屑。
黃少天想敏捷地閃過從天而降的兇器,卻因為運動系統(tǒng)失衡而踉蹌了一下,那片黑色掉在他的腳邊,碎成無數(shù)形似玻璃的透明片狀物體。
那塊天空墜地后露出的是一片散發(fā)著微光的純白,雨絲從那個白色的破洞飄落下來。
他本能地閃避開來,站得遠遠地看著逆光之下看起來像是銀白色的細密雨水。
突然一陣狂風(fēng)刮起,細雨朝他撲了過來,讓他措手不及也無處可逃,那些水滴紛紛落在他的身上——居然是溫?zé)岬摹?/p>
黃少天一楞,突然睜開了眼,周圍的黑色迅速地退去,好像一塊巨大的黑布被揭去,露出底下原本色彩繽紛的世界。
他看著身邊一頭黑發(fā),正以某種他難以理解的目光看著自己的人,脫口道:「隊長?你哭了?」
那人一臉驚喜,但在他想開口的時候,黃少天又道:「等等,你是誰我認(rèn)識你嗎?」
對方臉上的喜悅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搧了一巴掌似地,瞬間消退得無影無蹤。
這讓黃少天莫名地覺得難受起來,但他又在起伏的電位中突然捕捉到什么,于是歡快地說道:「隊長你被我騙到了嗎嘿嘿嘿這可不行啊,太弱了!」
黑發(fā)的青年卻對他道歉,他不懂為什么,對方卻開始認(rèn)真地解釋那些接在他身上的管線是做什么用的,他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事。
「……所以,我希望你能留下來,于是請前輩們幫忙,備份了你的正子腦。」喻文州最后這么說道。「少天,你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我不想失去你。」
哦,他想起來這個人叫喻文州了,真好。黃少天心滿意足地想著,決定原諒對方又擅自動了自己的腦袋。
他也想起來自己醒來是為什么了,那是他想了很久很久的道別語,從他開始讓自己失效停機的那天一直想到現(xiàn)在,他忍耐了很久不讓自己提前說出來,那可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隊長別傷心啦。」黃少天掙扎地坐起身來,還伸手戳了戳喻文州的手臂。這個動作對現(xiàn)在的他來說已經(jīng)頗具難度,不然他會選擇給對方一個大大的擁抱。但即使是這么微小的動作,連接著他的儀器依然因為身上的管線被牽扯而發(fā)出尖利的嘶鳴聲。「我知道自己活不久那和你沒有關(guān)系,別自責(zé)啊你這樣我會生氣我真的會生氣啊。」
喻文州伸手關(guān)了警報,替他整理好線路,黃少天卻一點都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又繼續(xù)道:「隊長隊長等我停機后你就把我丟在路邊告訴軍方說不小心看到我就好了,我把記憶區(qū)間清得差不多了絕對不會追查到你身上的你放心!要忘記所有的事情好不甘心啊這樣就算是開心的事情也都不記得了。可是這樣才能保證你們的安全我知道,隊長以后我不在了你自己要多保重啊!」
「哎還是現(xiàn)在就把我交出去比較保險?他們一定拼命在找我要是被發(fā)現(xiàn)麻煩就大了啊!」黃少天又繼續(xù)自言自語著,「可是要提早分開有點舍不得呢不過還是安全第一你說是吧隊長!隊長你要記得把我交出去啊這樣他們只會覺得我的正子腦失效了你就安全了。隊長你看我是不是很聰明,這樣不用殺人也能保護你啦,我真笨為什么當(dāng)初沒想到呢?明明這才是最好的方法啊!」
「少天……」喻文州啞著聲叫喚他的名字,他想他應(yīng)該為自己對黃少天造成的傷害道歉,他應(yīng)該告訴黃少天對自己來說沒有比黃少天能繼續(xù)陪伴他更重要的事,但是黃少天沒有給他任何開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