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雖然也是青樓,但是大不相同。那里的姑娘多是自愿入籍,或是為了生計,或是為了尋個依靠,即便身處風月場,也還保留著幾分體面。她們中不乏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憑著本事討生活,遇到投緣的客人,能吟詩作對、秉燭夜談,若是不喜歡,也能委婉拒絕,老鴇多半不會強逼。
這一點,看趙凝霜也能感覺出來。
如果沒有蕭景焓幫忙,趙凝霜會不會也被送到怡紅院這樣的地方?那她該有多慘……
沈清辭心疼趙凝霜。
她只跟她學了三天的規矩,卻仿佛認識了三年一般,她能感覺出趙凝霜身上的清冷,在最人聲鼎沸之地,卻無人懂她心中的孤獨。
“李振在三樓最里面的房間,”
蕭景焓折扇指向樓梯口,“不過那里的規矩,得有姑娘陪著才能進。”
話音剛落,就有兩個穿著暴露的女子扭著腰走過來,伸手就要去挽他們的胳膊:“兩位公子看著面生得很,奴家陪你們上樓玩玩呀?”
沈清辭和蕭景焓對視一眼,皆順勢攬過一個,語氣輕佻:“走。”
那兩個女子笑得花枝亂顫,親昵地往兩人身上貼。
兩人晃悠悠上了三樓,三樓比樓下更安靜些,卻透著股令人脊背發涼的沉悶。
李振的房間就在樓梯正對面,朱漆木門緊閉,紅綢子在穿堂風里飄著,活像塊裹尸布。
房間與樓梯之間隔著個天井,沈清辭與蕭景焓交換了個眼神,各自摟著身邊的女子往不同方向走去。沈清辭順著右側的回廊走,廊下的紅燈籠被風吹得搖晃,將她的影子在墻上拉得忽長忽短。身邊的女子還在嘰嘰喳喳說著什么,她一句也沒聽進去,只留神聽著對面房間的動靜。
蕭景焓則拐進了左側的月亮門,那邊游蕩的香客很多,酒味混著脂粉香,難聞得緊。他折扇輕敲掌心,看似在與身邊女子調笑,余光卻牢牢鎖著那扇木門。
兩人幾乎同時繞到房門兩側,背靠著冰冷的墻壁。剛站穩,房內就傳來不堪入耳的嬉笑聲,李振那粗嘎的嗓音尤其刺耳:“小美人,再給爺唱個曲兒,唱得好了,爺賞你塊金子!”
緊接著是女子帶著哭腔的求饒:“李大人,求您放過我吧……我真的唱不出來了……”
“放過你?”
李振冷笑一聲,隨即響起
“啪”的一聲脆響,像是巴掌扇在人臉上,“進了爺的門,還想裝貞潔烈女?給我灌!”
玻璃碎裂的聲音混著女子的尖叫炸開,隨后是酒水潑灑的聲響,還有男人的哄笑和女子壓抑的嗚咽。沈清辭的指尖猛地攥緊,指節泛白。
“爺讓你喝你就喝!”
另一個陌生的男聲響起,語氣里滿是諂媚,“李大人看上你,是你的福氣!”
“咳咳……放開我……”女子的聲音斷斷續續,夾雜著劇烈的咳嗽,“水……我要水……”
“水?”李振笑得越發猥瑣,“爺這里有的是‘好水’,保證讓你喝個夠!”
房內隨即響起令人面紅耳赤的喘息和撕扯布料的聲音,女子的哭喊聲越來越微弱,最后只剩下細碎的啜泣,像只被踩斷翅膀的蝴蝶,在污濁的空氣中慢慢窒息。
沈清辭的呼吸驟然變粗,后背抵著的墻壁仿佛也變得滾燙。她側頭看向蕭景焓,見他臉上的漫不經心早已消失,折扇攥在手里,眼底翻涌著沉沉的戾氣。
現在動手太早,李振還沒開始交易,賬簿的下落不明,貿然闖入只會打草驚蛇。
兩人對視一眼,蕭景焓微微搖頭,目光掃向隔壁虛掩著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