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說完這些話,還似笑非笑地輕嘖一聲,表情帶著幾許嘲弄。平日里的太子殿下君子端方溫良如玉,哪怕走路都儀態滿滿,若是被人看到他此時的模樣,怕是要生出幾句規勸之詞。
蕭宴寧看著他,太子悠然一笑再次問:“是不是被孤嚇到了。”他眼中含了絲期待,似乎很想看到蕭宴寧被嚇到的樣子。
然而蕭宴寧只是抿了抿嘴,面無表情地說:“沒有。”也不知道太子這是什么毛病,真想看他被嚇到,還不如大半夜從背后拍他一下呢。他這么大人了,幾句話怎么會被嚇到。
蕭晏寧說的是真心話,太子瞇眼笑著,不大相信的樣子。也是,太子看著蕭宴寧長大,多多少少了解他那脾氣秉性。只能說蕭宴寧從小說假話說習慣了,別人都把那些話當真,如今他說的真話反而沒人相信了。
太子:“七弟,孤剛才的提議你覺得怎么樣?”
蕭宴寧木木道:“我覺得不怎么樣。”
太子真誠詢問:“七弟是怕蕭珩不能順利登上那個位置嗎?”
不等蕭宴寧回答,他又道:“這點七弟放心,除了七弟你,其他人都不成氣候。今日宮外四弟五弟他們都在調動府兵,自己入宮時又偷偷摸摸帶了不少人,他們想逼迫孤,是他們無理在先。等父皇醒來對他們所作所為心里只有芥蒂,日后父皇又怎么會把江山交給他們。”
“蕭珩是孤的嫡子,到時父皇看到他,就能從他身上看到孤的影子。若父皇能多堅持幾年,蕭珩年歲再大一些,坐上那個位置的可能性又會大一些。”畢竟他可是皇帝培育多年的太子,他又沒調動太子衛率,又沒做錯事,皇帝對他只會有愧。
蕭宴寧整個人都麻了,他想問太子為什么會覺得他不在那些人之列。就因為他平日里表現出來的無害嗎?再怎么無害,他也是一個皇子。
只是謹慎小心都刻在了蕭晏寧的骨子里,哪怕到了這種時候他也不會把這心里想法說出來,在言語上落人話柄。
他只是淡淡說道:“太子哥哥,如果你想讓蕭珩為皇,那自己就該好好活著登上那個位置,以后蕭珩便能順理成章繼位。”
這樣,誰都挑不出來毛病。
靠誰都不如靠自己,到時他們這些叔叔再想從蕭珩手里奪權,那就要被扣上亂臣賊子的帽子,會有無數維護正統的官員前赴后繼地阻止他們。
“我倒也想啊。”太子嘴角流出一絲血跡,他拿出錦帕漫不經心地把血跡擦去:“只可惜,我沒什么時間了。”
蕭宴寧看到這一幕心下一沉,他快步上前拽過太子手中的帕子,上面的血跡泛黑,這顏色顯然不正常。
蕭宴寧看向太子,太子朝他笑了下,笑容中還有一絲落寞:“父皇的病大概很快就會好了,他老人家這些天一直在看著我和四弟他們。我們做的那些事,他都看在眼里,心里應該對我們很失望吧。只可惜,祖母壽辰的吉時已過,孤不能親自給她和父皇請安了。”
“你別說話了,來人,叫御醫……”蕭宴寧看太子說著話說著話,又有血不斷從他從嘴角流出、滴落,他渾身泛冷,忙高聲道。
聽到呼喊聲,外面的東宮長史柳明岸和詹士府左右春坊中的左庶子和右庶子走了進來,看到太子一口血一口血往外吐的樣子,他們本來還很鎮定的臉色突然被驚恐席卷,他們撲騰跪在地上語氣恐慌,眼神驚疑:“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這是怎么了?”
現場一片混亂,太子則抓著蕭宴寧的手搖了搖頭:“別喊了,沒用。都這個時候了,我們兄弟說說話。其實蕭珩繼位我也很擔心,他年幼,到時太子妃難免會以太后身份插手朝中政務。我想讓你幫我看著他……”
蕭宴寧氣急敗壞:“我看不了。”
就算退一萬步,他沒有爭奪皇位的心思,就算他真心輔佐蕭珩,太子妃和張家也容不下他,更容不下秦家,那可是秦貴妃的母族。
天下若真歸蕭珩,那就是新的君王,新的朝代,新皇有自己的族親,太子妃和張家又豈能容秦家和他跟個顯眼包一樣存在。
而對蕭珩來說,一邊是母親一邊是叔叔,一邊是外祖,一邊是秦家臣子,蕭宴寧不能也不敢賭他們在蕭珩心里誰輕誰重。
所以,蕭宴寧什么都不能答應太子,哪怕是口頭上的承諾。
真要說,從蕭宴寧出生,他和太子之間就處在對立中。
如果蕭宴寧不是有上輩子的記憶,他和太子之間也不可能和平相處。
秦家聲望高風光頭,別的不說就連秦追看不上眼的禮部侍郎方郁都和秦家有著點所謂姻親關系。所以哪怕太子順利繼承皇位,也容不下跟山一樣的秦家在朝堂上這般。
只是如果太子是清明君,那么秦家可以安然退下來,要不然就會上演新皇殺舊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