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八十三歲那年冬天,蕭晏寧病了一場。起初只是尋常風寒,后來卻變成了高熱不退,咳疾纏身。
御醫說他是操勞過度,氣血兩虛,寒氣入體,病氣入了肺。
蕭宴寧聽罷也是無語了,真要說也就是前幾日下雪,他因心里煩靈州雪災之事,在窗前迎著風雪站了一炷香的時間。
半夜人就有點不舒服,他也沒太放在心上。第二天醒來后,頭昏昏沉沉,只覺得胳膊腿都懶的厲害,動都懶得動一下,只想躺著睡覺。強撐著上了朝,等回到乾安宮就開始咳嗽起來。
召了御醫,吃著藥吃著藥,病情就加重了。
蕭宴寧一開始還不服氣,上輩子就不提了,那時受經濟條件所限,大雪天穿著單薄的衣衫是常有的事,就拿這輩子來說,他也曾迎著風雪騎馬前往邊境,除了有點流鼻涕,也沒怎么著。
過了幾天,病情不見好轉,蕭宴寧只能默默服老。朝堂上由慎王坐鎮監國,一時也出不了什么亂子。
如今他躺在床上,苦澀的藥捏著鼻子喝了一碗又一碗。他生病的這段時間,梁靖身為外臣,哪怕心里再著急,也不得隨意入宮,只能偶爾隨內閣大臣一同進宮探視。
那時梁靖總站在人群外圍望著蕭晏寧,與眾人一樣面露憂色。然而憂心與憂心,終究不同。
梁靖流露出來的目光讓蕭宴寧心里分外難受,每當這個時候,蕭宴寧總是把他留在最后,然后握著他的手,說沒事,他很快就會好的。
梁靖想用額頭碰一碰他的臉頰,蕭宴寧不讓,怕把病氣傳染給他。
最終兩人只能在有限的時間內牽牽手,說兩句悄悄話。
蕭晏寧病情最重時,燒得睜不開眼,內閣中一些大臣一度想要上表奏請皇帝立儲。梁靖聽到消息,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凝滯了,這些朝堂大事仿佛與他隔著一層霧,怎么都落不到心里去。
他不想去評價這件事,那些內閣大臣平日里對蕭宴寧都很敬畏,在這種時候,他們考慮的多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梁靖有私心,讓皇帝立儲,明顯是覺得蕭宴寧這次熬不過去了,想到有這個可能,他就想把所有人的嘴都給縫上,甚至還想半夜把這些人都給揍一頓。不過是一場小小的風寒而已,憑什么想著去逼蕭宴寧。
更何況蕭宴寧對任何事都會早早做準備,他真要覺得自己身體有什么問題,自然會把儲君的事安排好。
在有大臣想要從他那里打探點什么消息時,梁靖似笑非笑道:“本侯能有什么消息,”
不過最終那道奏請立儲的折子最終被秦昭壓了下來,并未送到御前。
折子雖被壓了下去,但消息還是隱隱流傳了出去,小八聽到后,特意打聽到內閣大臣入宮探望皇帝的時間,就在大雪紛飛中把他們堵在宮門口。
然后小八跳著腳罵他們此時提立儲之事就是不想讓皇兄安心養病,身為臣子,有這樣的想法實在是居心叵測。
幾位大臣被小八罵的人都麻了。
這些年誰不知道皇帝意屬小八為下一任皇帝,現在他們求詔立儲,那名分也是為小八求的。
結果倒好,吃力不討好,還受下任皇帝的嫌棄。
不過這些大臣倒也不后悔,皇帝病重,儲君之位未定,萬一真出個什么事,朝堂內外一片混亂,到時怕是要見血。意屬是意屬,只要沒寫在詔書上都沒用。
現在還是人家慎王監國呢,真要有個什么情況,慎王那邊還可以張口說皇帝意屬他繼位呢。若是早些立下儲君,皇帝出事儲君順勢繼位,那就是正統,有人如果還想動別的心思,那就是來位不正。
小八可不管這些,蕭宴寧這場病情來勢洶洶,本來就讓他很心慌。現在他就覺得誰想讓他的皇兄立儲,那誰就是在詛咒蕭宴寧。
外面的這些風風雨雨,并未鬧到蕭宴寧面前。
不過朝臣那點心思根本瞞不住蕭宴寧,他只是沒有吭聲罷了。
后來,蕭宴寧精神頭好了些就在病床前一個一個召見了內閣大臣和六部官員。
召見他們也只是說了讓他們好好當差并未提及其他,他還是最后一個召見的梁靖。
蕭宴寧本來就是想單獨和梁靖說說話,只是為了見梁靖,他不得不強撐著精神頭把其他官員都見了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