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萬壽節宴高高興興開場,潦潦草草結束。
出了這么一樁事,百官神色都很凝重,禮部官員們的臉拉得老長。本以為自己準備的萬壽節是個翻身仗,沒想到臉又被一系列的事給踩到了地上,也不知道這輩子他們還能不能受皇帝重用。
皇帝悻悻離席后,蕭宴寧以最快的速度走到梁靖身邊把他扶起來。梁靖像是一個木偶,神色呆呆地望著蕭宴寧,他似乎想本能地對著蕭宴寧笑一下,只是這段時間他的腦子一直還處在混沌中,臉色很木,嘴角僵硬,嘴角那抹笑扯了又扯,愣是沒笑出來。
蕭宴寧看著這模樣的梁靖,心下一軟,他道:“梁靖,不想笑就不要笑。”
不管季選所說是真是假,梁靖都是最無辜,受到傷害最多的人,他不需要隱藏自己的情緒,更不需要對著自己笑。
梁靖聽了他的話緩緩抿起嘴,眼圈四周泛著刺眼的紅。
蕭宴寧心里很是難受,說到底梁靖也只是一個被強迫長大的孩子。心底的傷疤結痂,不代表不疼了,不代表傷口完全好了。失去父兄親友的錐心之痛根本無法用言語來衡量,那種成長中的痛,別人根本替梁靖減輕不了半分。
如果這個時候梁靖還有其他長輩在,哪怕是一位兄長也好,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好好安慰他一番。
要是他們在福王府,蕭宴寧也可以把人抱在懷里,讓梁靖痛哭一場把心底的恐慌發泄和不安發泄出來也好。
然而眼下,他們在皇宮,在眾目睽睽之下。
梁靖自己就是梁府的頂梁柱,言語的力量太過蒼白,無人能安慰他。
蕭宴寧所能做的也只能緊緊抓著梁靖的手,帶著他一步一步離開皇宮。
在外人眼里,梁靖就那么渾渾噩噩被蕭宴寧帶走了,他走路踉踉蹌蹌,整個人仿佛在飄。
但調換下立場來說,今日要換做他們是梁靖,他們也做不到面色如常。
父兄和數萬將士戰死數十年,原本以為陷害者已死,誰知今日竟然陡然生變,又聽到了新的線索,已經結痂的傷疤只能硬生生被撕開。當年,梁靖還是個幾歲的孩子,父兄皆戰死,梁家門楣從此就落在了小小的梁靖身上。
當年要不是梁靖是七皇子伴讀,要不是梁靖和七皇子關系極好,一個只有孤兒寡母的家還不知道會被人欺負成什么樣呢。
退一萬步說,哪怕有蕭宴寧這個七皇子護著,失去了父兄庇護的梁靖,能走到如今的地位,這里面的種種艱辛,又豈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梁靖長大了,但也是十四歲就上了戰場,用身上無數的傷疤在邊境闖出了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眼看著就要過上美好的日子了,結果被人告知父兄戰死并不是當初認定的那樣,這些年他和數萬將士的家人很有可能恨錯了人,這事擱在誰身上都過不去。
如果溫允真的沒有背叛大齊沒有賣國投敵,那這些年梁家父子和數萬埋骨邊關的將士恐怕都難以安眠。
梁靖在這種情況下沒有失控,沒有在君前做出失禮之事,已經是極為難得了。
蕭宴寧本來想把人直接帶回福王府,但剛出宮門,梁靖抓著他的手一字一句道:“我想看著他們。”
蕭宴寧望著他,梁靖又重復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他想看季選,也想看義勇侯府的人,他想看看這些人臉皮之下到底是什么。
蕭宴寧輕聲道:“天還冷著呢,看也得坐在馬車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