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剛踏出紙扎店那條相對僻靜的小巷,任家鎮(zhèn)主街的聲浪便撲面而來。
但這喧鬧里,似乎摻雜了些不同尋常的緊繃感,像一根無形的弦被拉緊了。
人們?nèi)宄扇旱鼐墼诮诌叀⒉桊^門口、甚至是當鋪的臺階上,壓低了聲音,眼神里閃爍著驚疑、憤怒和后怕。
“。。。。。。聽說了嗎?錢家祖宅下面挖出來的那玩意兒!”
一個賣菜的老漢把扁擔往地上一杵,聲音不大,卻引得周圍幾人立刻湊近,“那僵尸,穿著前朝的壽衣!聽錢家一個嚇破膽的老長工說,那臉。。。。。。那臉盤子和錢老太爺年輕時候的畫像,有七八分像!”
“我的老天爺!”
旁邊一個挎著菜籃的婦人臉都白了,手里的籃子差點掉地上,“真是錢老太爺?他不是上吊死的嗎?怎么。。。。。。怎么變僵尸了?”
“上吊?哼!”
一個穿著綢布馬褂,像是小商人的中年男人冷哼一聲,臉上帶著鄙夷,“我看懸!你們想想,錢家發(fā)家才多少年?錢開他爺爺那輩,是干什么的?清水河上游黑風坳的‘買賣’,忘了?”
那人故意把“買賣”兩個字咬得很重。
人群里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黑風坳,那是幾十年前出了名的土匪窩!
后來被官軍剿了,但關(guān)于土匪頭子卷了金銀財寶逃出生天的傳言,一直沒斷過。
“你是說。。。。。。”老漢瞪圓了眼,“錢家這潑天的富貴,是土匪贓款?那祖宅下面埋的僵尸,其實是。。。。。。是錢家那位‘發(fā)家’的老祖宗?靠邪術(shù)養(yǎng)著,吸別人的氣運來旺自家?”
“那邪術(shù)是百鬼抬棺!江道長親口說的!”
小商人壓著嗓子,語氣斬釘截鐵,“一百具尸骨啊!埋底下!怨氣沖天!怪不得錢家這些年順風順水,原來吸的是別人的血,沾的是別人的命!現(xiàn)在反噬了,那會兒僵尸要出來的時候,錢開那寶貝兒子就先丟了,這就是報應!活該!”
“對對對!我二舅姥爺以前在錢家?guī)瓦^工,他說錢老太爺死前那陣子,神神叨叨的,老說什么‘白家氣運旺,借點用用’。。。。。。”另一個瘦高個插嘴,眼神里透著恐懼,“現(xiàn)在想想,細思極恐啊!白家不就是前些年莫名其妙敗落,舉家搬走的那大戶嗎?”
謠言像投入滾油的水滴,瞬間炸開,越傳越兇,越傳越真。
恐慌迅速蔓延,不再是單純的看熱鬧,而是關(guān)乎自身利益了——錢氏錢莊,任家鎮(zhèn)最大的錢莊,誰家沒幾個銅板、幾塊銀元存在里面?
“不行!我得趕緊去把錢取出來!”
綢布馬褂的小商人臉色一變,拔腿就往錢氏錢莊的方向跑。
“等等我!我也去!”
賣菜老漢也慌了神,扁擔都顧不上,撂下菜筐就跟了上去。
“還有我!”
“同去同去!錢家要倒了,錢莊也得完蛋!”
人群像被捅了馬蜂窩,呼啦啦涌向錢氏錢莊。
恐慌是會傳染的,原本還在猶豫的人,看到這架勢,心里也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跟著人流挪動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