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遠遠瞧見一雙明亮的杏眸,不緊不慢地放下手中折子,“可還有哪里不適?”
既然貴妃并非有意欺君,又身子衰敗時日無多,他這個做表哥的自然該關懷備至。
可惜,佟家嫡枝眼下只有一個未婚配的女子,才將將十歲不到,實在無法撐起佟家的圣眷。
“太醫呢?”
玄燁睨了一眼角落里的顧問行,“叫太醫過來給貴妃把脈”。
顧問行躬著身子退了出去,片刻功夫便領著張、王兩院判重新進來了。
“貴妃娘娘有所不知”,這位乾清宮大總管恭敬地站在離床榻三尺遠的地方,滿臉堆著笑,“萬歲爺吩咐這兩位院判每一旬替您把一次平安脈,專門照顧您的身子”。
兩位院判都是皇上的心腹之人,只替太皇太后、太后、皇上三人診治,如今竟賜給貴妃養身子。
顧問行一面說著,一面覬著皇上的臉色,“貴妃娘娘的恩寵,真是后宮里的獨一份吶!”
佟宛宛淡淡地瞥過去一眼,嘴角微微翹起,像是極為欣喜,但其實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意識中,見那個簡陋的面板依舊掛在腦海里,這才微微松了口氣。
“多謝皇上”,她虛弱的咳嗽了兩聲,面上掛著顯而易見的感動,卻因為女子的矜持,那份感動一閃而過,只余淡漠,“皇上對臣妾真好”。
玄燁聽著這話,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可垂眸望去,昏黃的燭光照在巴掌大的蒼白小臉上,光影微跳,細小綿軟的絨毛一閃而過。
不過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他沒有揭穿一個孩子拙劣的偽裝,放下折子,起身來到床邊,像個大家長那般殷切地詢問太醫,“貴妃的身子如何了?可有上等的保養良方?平日里都該如何保養身子”
他問完太醫,又把佟嬤嬤幾人叫進來訓話,讓她們仔細照料貴妃的飲食起居,必要時要多去太醫院學一些保養的法子。
感受到皇上對佟家、對景仁宮的無上恩寵,佟嬤嬤、清芷等人都熱淚盈眶,恨不得以身報之。
半靠在枕頭上的佟宛宛只覺得躺得有點累,但又覺得這樣躺著有些不好,最起碼主任查房的時候,病友們都會客氣的寒暄幾句。
是以她垂下頭,手指頭緊緊捏著衣角,恰好鼻子悶不透氣,正似帶了哭腔,“皇上如此掛念,臣妾此刻便是死了也是甘愿的”。
“又渾說了”。
在宮里,死這個字是忌諱,是不能輕易出口的。
玄燁不輕不重的訓斥一句,這才含笑問道,“貴妃,怎么不叫表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