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間,裴寂對姜晏的印象日漸模糊。他本不是耽于情愛之人,自然也不會戀戀不舍??v使那段身體交纏的日子,曾讓他短暫地卸下心防。
如今兩人突兀撞上,早該遺忘的記憶卻再次賦上鮮艷的顏色。裴寂抱著姜晏,心底似有慨嘆。
原來他并未真正地忘記她。
他記得她的面容,她的聲音,她身體的細微之處。記得她著急或激動時喜歡抓人的習慣。明明身為貴女卻不屑禮法、不因裸露身軀而羞恥的坦然。
……
遇見姜晏之前,裴寂度過了異常壓抑的一段時日。
密道失守,司晨找上他,威逼利誘百般演戲,要和他聯(lián)手“奪回本應屬于三皇子的帝位”。裴寂承認自己帶兵駐扎近郊目的不純,但自己的行為只算得上試探,進可攻退可守,哪里會像司晨這般想出破釜沉舟玉石俱焚的爛招。
但爛招總歸是個契機。
如果司晨能靠著“金玉滿堂”的威脅,換來陵陽的妥協(xié)退讓,那么,他裴寂不介意順勢而為,當那后來者居上的黃雀。
陵陽會禪位么?
為了百姓,為了洛陽城,她似乎的確應該如此。
女子本就比男人更心軟些,據(jù)裴寂所知,陵陽算得上性情中人,更無可能狠下心賭司晨做事的膽量。
司晨約莫也這么想。
所以裴寂配合司晨造反了。他知道自己行事不夠穩(wěn)妥,不甘的執(zhí)念在體內(nèi)焚燒了太久,以至于上了司晨這條岌岌可危的破船。領(lǐng)軍圍困洛陽城時,對著昔日兄弟魏安平憤怒的臉,裴寂也曾懷疑過自己的決斷。
魏安平問:“你我出生入死征戰(zhàn)沙場時,最大的心愿是什么?裴小郎,你忘了么?”
裴寂策馬立于陣前,在呼嘯的風雪中回答道:“是為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夜夜可安睡,妻子不離散?!?/p>
他當然記得年少時的理想。
可他也記得狼狽的幼年,身體的傷痛,冷漠的父親和發(fā)瘋的母親。記得他逃離家的那個孤獨的夜。他在外面流浪吃苦,打仗賣命,世道混亂百姓苦難連連,廟堂之上的貴人卻幾無作為。
那時他就想著,憑什么他不能做那個貴人?他可以做得更好,比司氏好得多。
更何況司應煊是個假貨。
司應煊的兩個兒子,竟然也是假貨。
那怎么還不該輪到他坐這位子?
為什么是陵陽?
面對魏安平的指責,裴寂沉默地想了很多。
直至接到密報,聞闕在城中找到了一處密道入口,而那制造“金玉滿堂”的國師正帶著身份不明的女子在密道內(nèi)作亂下藥,迷癱了許多人。
不久前,司晨鳩占鵲巢搶了裴寂的密道。裴寂自然也動用手段,重新安插了些內(nèi)應進去。這夜國師用藥制住了一批人,他那些內(nèi)應便緊急摁住傳令兵,偷偷給他遞信。
裴寂本可以借機重新掌控密道……如果聞闕沒有找到入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