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落座,簡單寒暄,聞闕問起二人情況。
他應承了姜晏解惑的請求,便真拿出師長的態度,細細了解他們讀了哪些書,各自學到什么地步,有何疑難之處。
姜晏是半瓶子水空晃蕩,答了幾個問題就開始心虛,連連擺手要聞闕先考察宿成玉的學識。
這倒應了先前眾人的猜測,姜五娘用講學的借口為心上人鋪路搭橋。
聞闕對清遠侯府的事略有所聞,笑一笑,并不說什么。知慕少艾,原也難得,姜晏扯著宿成玉來丞相府,莽撞不掩率真,比起心思彎彎繞繞的官油子順眼得多。
至于宿成玉。
右相之子,頗有先父遺風,幾番對答縝密沉靜,倒也不虛其名。
兩人交談之際,姜晏摸摸案頭的竹簡書冊,見旁邊有筆墨,眼珠一轉,提筆悄悄在竹簡空隙處寫了幾個小字。
待聞闕視線重新回到姜晏身上,她捧起沉重竹簡,煞有其事地開口:“聞相,恰好這里有《曲禮》,‘居喪不言樂,祭事不言兇,公庭不言婦女’,前頭的都懂,但最后一句有什么道理?五娘想不通呀,朝堂上為什么不能提女子?”
這問題聽在尋常人耳朵里,屬實有點胡鬧。
宿成玉出聲:“晏晏……”
“五娘真的不懂。”姜晏皺著眉心,手指點了點竹簡的墨字,“而況聞相在這里作了旁批,好些字我認不得……”
聞闕眸光微動。
他對上姜晏殷切的眼神,沉吟須臾,起身走來。帶著苦香的衣袖,輕輕掠過姜晏身前的小案。
“什么字?”
聞闕垂眸望去。
姜晏手中捧著的,自然不是什么《禮》,而是一卷《馬政》。這《馬政》,乃太仆卿新近修纂,親筆所書,月前送到丞相府來。
太仆卿是個很講究古禮的老頭子。即便時下風靡軟而吸墨的蘆香紙,他依舊鐘情沉重不便的竹簡。
聞闕記得清楚,自己從未在竹簡上留任何標記。
姜晏食指點著的地方,是一串歪斜隨意的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