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就不必再修了。”聞闕微微笑起來,“大熹如今沒有國師,也沒有什么需要藏著掖著的心病了。”
姜晏想了想,尋思這應該也是陵陽的意思。
“這塔怎么老塌……前幾年剛修過的。”她嘀嘀咕咕,多看了聞闕幾眼,突然生出猜測,“該不會那時你就估算著上頭換人的日子,給金烏塔動了手腳……”
后面的話,被聞闕的嘴唇堵住。
……
不久后,金烏塔順其自然地塌了。
壓在井底的尸骨暗中運回洛陽,安靜地葬進皇陵。真假司應煊的故事永遠不為人知,成為了腐爛的秘密。
但有些人的死亡不該跟著腐爛消失。
天子力排眾議,親至陰山郡祭奠亡者,撫恤此地遺孤,收斂人牲遺骨。因為年代久遠,那些白骨全都混雜在一起,無從分辨身份,于是將金烏塔原址改為墓地,青松成林。
***
日月起落,歲月流逝。
崇煊三年秋,姜晏升任侍御史。
次年兼太學司業,拜太常卿為師,學習處理事務。
崇煊六年冬,調任群英館,為祭酒,主持女學。其后數年,群英館常有賢才入仕。
崇煊十八年,封摘星侯,食邑百湛。
……
如若余生回首,姜晏該如何評判她自己?
“自在”或“放縱”明顯不足夠,“辛苦”“耗神”似乎才是常態。她于私事極為自我,于公卻兢兢業業。在大熹歷來的女官中,姜晏不是最聰慧的那一個,也不是最風光的那一個。累了會抱怨,苦了要發脾氣,有時候做事抓不著頭緒急得要哭。
但發泄過后,她還是會站起來,筆直地向前走。
成長是件漫長而又煎熬的事情。
需要耗費多年時間來蛻變。
在姜晏成為摘星侯之前,供職群英冠祭酒之前……再早些,當她跟著太常卿做事忙得團團轉的時候,身上還殘留著少女時期的莽撞驕縱。因為嫌家里男人太多太煩,她搬進太學暫住,過上了枯燥安靜的日子。
彼時,沈知嬰已經“嫁”進聞宅。
這事兒運作得挺仔細。前幾年沈知嬰便以沈如瑛的名頭拋頭露面,原本的嬰娘身份“纏綿病榻日漸衰弱”,再也沒有和外人接觸。姜晏和聞闕成親之后,沈家嬰娘便挑了個日子發喪了。
及至姜晏升官,兼任太學司業,沈家三房給這不省心的幼子捏了個旁支庶女的身份,送到聞闕家宅。
這下沈知嬰就有了兩個殼子。在外,他是太學新生,少年郎意氣風發;在內,他扮作美妾,夜夜纏著姜晏共寢,說是要侍奉主母。
知曉內情的阿蘅,以及整天喪著臉的不鳴,已經徹底麻木了。
這聞相私宅,真真是床幃混亂,敗壞倫常。
更別提還有個季璧英時常登門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