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成玉仿佛不知道什么是痛。
如此望著石榴樹,清淡的眉眼顯出幾分恍惚來。
“蟬奴。”他開口,“你如何看待我大兄殉城之舉?”
宿成玉的長兄宿成德,是為陰山郡守。十一年前,陰山疫病饑荒肆虐,為控制局勢(shì),宿成德封城屠城,自絕于陰山。
這件事,是宿氏傾頹的契機(jī),間接導(dǎo)致了右相宿永豐的死亡。
蟬奴跪坐在地,俯首回答:“郡守大人是蟬奴的救命恩人。”
“是,你說過的。國師于俞縣建金烏塔,以活人祭祀,平疫病禍亂。”宿成玉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八字純陰的幼童……以及八字純陽的少年。大兄一時(shí)慈悲,放走逃命的你。他向來如此,在細(xì)枝末節(jié)的小事上揪扯不清。”
蟬奴無法接話。
“我也是這樣的。”宿成玉的聲音低了下去。“畢竟我和他一樣,都由父親教導(dǎo)長大。”
“父親常說,做人要心懷大德,有悲憫之心,剛決手段。要與宗族共榮辱,要高潔如明月,但也不懼代價(jià),不畏苦難。”
說完這句,他沉默半晌,“父親希望我成為這樣的人。這是他對(duì)我最后的期愿。”
“我花了很長的時(shí)間努力。”
“在典籍書冊(cè)里找先賢,在大熹的廟堂找典范。”
“后來……”
他找到了聞闕。
一個(gè)完美符合理想的范本。
一件可供他描摹勾畫、縫制皮囊的參照物。
***
聞?wù)瑑?nèi),姜晏的視線同樣越過木窗,看向外面婆娑的竹樹。
烏雪蹲坐在落葉間,與球球互相嗅聞。聞著聞著,伸出柔軟貓舌舔舐花貍的腦袋。這只白貓?bào)w型要大一些,性子也溫和安靜,球球掙扎著反抗了幾下,也就任由它舔了。
兩只貓兒都是蓬松長毛,大尾巴掃來掃去,很快纏在一起。
姜晏扯扯嘴角,身體的寒意似乎消散許多。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她未嫁之前,都曾頻繁進(jìn)出宿宅,尋宿成玉玩耍。
尚未弱冠的宿成玉住在簡樸的小院子里。據(jù)說是因?yàn)樗抻镭S生前奉行儉德之道,不允子女奢靡浪費(f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