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昏倒（第1頁）

6昏倒

冬天的第一場雪，讓奶奶病倒了。

過年時的奶奶明明還是那么的有精氣神，沒想到這竟是回光返照。

冬日初雪，薄薄地壓在茅檐上。屋里暗，土墻縫隙漏進的風，帶著濕冷。

老人躺在板床上，被子舊而硬，像一塊凍住的泥。呼吸時，喉嚨里發出細微的嘶聲，一起一落都很艱難。過年時她還坐在同一張床上，笑聲朗朗，如今卻連睜眼都費力。

玖染菲一忙完就急匆匆趕回家來，她實在不放心奶奶一個人待著，怕有什么意外。

木門吱呀一響，少女裹著一身寒氣闖進來。

她一眼看見奶奶的樣子，腳步就頓在原地。冷意從腳底竄起，瞬間攫住了全身。

仿佛跌入冰窖，眼前一黑。

“奶奶，奶奶，你不要嚇我呀……”

老人眼皮動了動，勉強睜開一絲縫隙。嘴角想抬，卻沒力氣笑。話是從喘息里斷斷續續擠出來的：

“菲菲……奶奶……沒事……就是想睡一會……”

少女搖頭，眼淚滾下來，砸在老人干枯的手背上。

“不，奶奶，你別睡！不然就醒不了。”

“唉，菲菲……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

兩只結滿老繭的手露在外面。

奶奶的手依依不舍地摸著孫女的臉，那雙手飽經風霜，曾在黑暗里抱著哄著嬰兒的她，曾給她洗過衣服，補過褲子。

玖染菲又轱轆滾下淚珠來。

“嗚嗚嗚……奶奶……”

屋內昏暗，煤油燈的影子在土墻上晃動。奶奶的手枯瘦，攥著玖染菲的手指，涼意透進皮膚。

“菲菲，你以后一定不要像我們這樣苦命，一定要出人頭地啊……”

聲音氣若游絲，卻字字清晰。

玖染菲跪在床邊，點頭時眼淚直往下掉。“好…好…奶奶我答應你，你也要答應我，趕緊病好了……”

老人嘴角牽動，像是想笑。喉嚨里滾出微弱的氣音：“好……好……奶奶…答應你……”

奶奶掛著慈祥的笑容，緩緩她合上眼，頭微微一側，就再沒動過。

玖染菲在床邊一直哭到嗓子啞了。

“奶奶，你起來，起來!你別死，你看不見，我給你當拐棍……你老了，我背著你，你指到哪兒我就走到哪兒……”

“奶奶，你起來，你別死……”

可是，以后再也沒人有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