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看了看正在洗菜的程開燕,有些感慨:“阿淮,我聽說你把開燕送到美國去讀書了。”
“嗯。”程淮用火鉗扒開火堆里木炭灰,往里面埋進一個紅薯:“女孩子多讀書是好的。”
老人的聲音有點像破舊的風琴,沙啞破碎:“你是好孩子,是我們程家這一輩最有出息的。你爸媽不做人,年輕那會兒總苛待你,不過你也要知道,都是一家人,哪來隔夜仇,能幫扶一點就幫扶一點。”
程淮沒說話。
可大爺又繼續(xù)說起了以前的往事:“我以前啊,就跟你爸說,他就一個兒子,以后老了不靠兒子還能靠女兒嗎,讓他對你好一點,可你爸是犟脾氣,我們這些做叔伯的也只能罵兩句,說著他一點。”
梁懷月坐在一旁聽,農(nóng)村人的思想大多都還封建老土,依然停留在得有個兒子傍身的思維,別的不說,像梁成巖賺了這么多錢身家上億,可在子孫后代這一塊仍舊也還是重男輕女。
她是打算就生一個,無論男孩女孩,都好好培養(yǎng)成材。梁懷月承認自己在學業(yè)上沒什么長進,比不上梁懷陽能靠得住,可那是因為她貪玩懶惰再加上有梁家兜底,這輩子混吃等死也能比大多數(shù)人好過。她不行,又不是因為女孩的原因。
“你從小就學習好,高考的分能上西京大學,后來你爸不同意你去西京,非讓你去江城。不過江城也好,也是好大學。我們都勸你爸,對你好一點,可你爸也偏偏不聽,本來以為辦升學酒的錢會拿來交學費,結果轉眼就拿去賭輸完。”
時間太長,程淮都有些記不住這些往事。但大概是有的,沒錢上學的窘?jīng)r,后來聯(lián)系了江城的教務處解決。
大爺又砸巴了兩口旱煙:“你一直沒回家,父子關系差。你爸也想不到,臨了臨了,給他送葬的人還得是你。”
她偏頭看到程淮的側臉,輪廓分明,五官精致,他在沉默又或是思索,不斷地扒著炭灰里的紅薯,最后戳了兩下確定能吃:“吃紅薯嗎?”
梁懷月是吃的,可是她怕燙又嫌灰臟:“你把紅薯皮剝了。”
“嗯。”
其實大爺說這么多,也不是單單跟他回憶往事:“父母再差,那也是父母。你多年沒看你爸,回家也只能看到他的棺材。他們年輕固然做得不對,但你長大了,又何必去跟他們計較。你爸走了,還剩下你媽,趁著父母在,多孝順孝順,經(jīng)過這事,你媽應該也能懂了。”
梁懷月聽出來了,這大爺?shù)囊馑际窍氤袒窗阉麐寧еソ丘B(yǎng)老。
她不太了解程淮的童年,只能從程開燕和大爺?shù)闹Я闫扑榈脑捓锫?lián)想到一個不被父母重視甚至還有點被虐待的孩子成長經(jīng)歷。
她又看了程淮一眼。
男人修長有力的指尖被燒熟了的紅薯皮弄的黑漆漆的,留下最后一點沒剝完,他讓梁懷月去拿紙巾包著吃。
梁懷月用紙巾接過,紅薯燙呼呼的,沒有江城里推著車賣烤紅薯的小攤販烤得舔,但很香,木炭清香十足。
她也好奇程淮的態(tài)度,可程淮沒回應,又扒拉了一下里面的炭火:“辦完喪事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