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日。
香江西九龍重案組。
審訊室內老式的大頭風扇有氣無力地轉動著,扇葉切割著凝固的空氣,發出單調而沉重的嗡鳴,卻攪不起一絲涼風。
冰冷的燈光從頭頂潑灑下來,像一層黏膩的汗,緊緊貼在程詠恩裸露的皮膚上。
“程詠恩。”審訊桌對面,國字臉的年長警官,神情繃得像塊鐵板,眼神宛若銳利的鷹隼,“你已經休息半個小時了,現在能繼續回答問題了嗎?”
程詠恩脊背挺得筆直,指甲卻用力掐進了掌心,那細微的刺痛感讓她混亂的大腦保持著一絲清明。
不是恐懼,是一種更深的荒謬感。
半個月前,她還躺在2024年冰冷的手術臺上,聽著心電監護儀拉成絕望的直線。
再睜眼,就成了95年香江大學一個與她同名同姓的大三學生。
這具身體留下的記憶碎片少得可憐,她用了整整半個月的時間,像拼湊一幅殘缺的拼圖般,勉強適應了新的身份和這個時代的一切。
迎新晚宴,本是她小心翼翼融入新環境的開始,卻成了她通往審訊室的起點。
命運,真他媽會開玩笑。
“程詠恩!我說話你聽不見嗎?”黃Sir的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每一個字都如同鉛塊重重砸下,“迎新宴晚上九點半結束,你是最后一批離開現場的學生之一,根據多位同學指認,你當時在噴泉池附近徘徊,而死者隨后不久就溺斃在噴泉池底。”
黃Sir身體前傾,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試圖刺穿程詠恩的鎮定,“對此,你有什么想說的?”
程詠恩當然知道自己沒有殺人。
死者是法學院大四的梁學姐,也是外聯部的部長,學校有名的風云人物,有傳言說她是濠海船運商的千金。
“是梁學姐讓我去噴泉池的。”程詠恩開口,聲音出乎自己意料的平穩,帶著一絲剛穿越過來時強行模仿本地口音的生硬,但邏輯清晰,“她說有事要交代我,讓我在噴泉池旁邊的長椅等她。”
“我等了好久都不見梁學姐的人影,后來因為時間太晚,我就先回宿舍了。我離開時,噴水池那里沒有人。我不知道她為什么會在那里,又怎么……出事的。”程詠恩刻意省略了那個“死”字。
黃Sir嘴角向下撇了撇,顯然對這個回答并不滿意,他朝旁邊負責記筆錄的年輕警員使了個眼色。
年輕警員立刻從一個印著“證物”字樣的牛皮紙袋里,取出一個透明證物袋。
袋子里裝著一個小巧玲瓏的玻璃瓶,瓶身貼著精致的燙金標簽,即便隔著塑料,也能看到瓶子里閃爍著極其細密的金色粉末。
“認得這個嗎?”黃Sir的聲音更冷了,帶著一絲“看你這次怎么狡辯”的篤定。
程詠恩的目光落在那個小瓶子上。
那是一瓶摻有金粉的指甲油,梁學姐在迎新晚宴開始前,還特意在她們幾個服務生面前炫耀過,說是某奢侈品的限量版,整個香江都買不到幾瓶。
晚宴上,梁學姐那雙涂著璀璨金粉指甲的手,端著酒杯在人群中穿梭,熠熠生輝,吸引了無數目光。
“這是梁學姐的指甲油。”程詠恩陳述著事實。
“沒錯!”黃Sir猛地一拍桌子,聲音陡然拔高,“死者的指甲油!但我們在她的遺物里沒有找到它!它出現在哪里了?嗯?”
他身體前傾,目光像盯住獵物的毒蛇,“它出現在你宿舍衣柜的最底層!用一件舊衣服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