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好幾次想跟她搭話,她全都視而不見,臉色冷冰冰的,沒有半點兒往日的親和。
將一切安頓妥當,已經是凌晨一點半。
姜鯉將褥子鋪在床邊的空地上,蜷縮成一團,臉朝著墻,想起白天的事,眼睛又有些發酸。
許久不見的鬼影悄悄浮現在空氣中。
他像人一樣坐在她腳邊,慢慢擠進她和墻之間的空隙中,面對面側躺著,小心翼翼地伸手抱住她。
淚水再次涌了出來。
姜鯉將白凈的面孔埋進濕漉漉、陰冷冷的黑霧中,所有的眼淚被他吞噬,去往未知的地方。
雖然擁抱的感覺并不真實,冰塊一樣的身軀凍得她直打哆嗦,可她還是需要這安慰。
“對不起,我來晚了。”阿言后悔自己在她最難捱的時候缺席,俯身輕聲道歉,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溫柔。
姜鯉哭得說不出話,輕輕搖頭,左手抬到半空,觸摸著絲絲縷縷的霧氣,像是在回應他的擁抱。
阿言見不得她哭,忍不住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壓抑著翻騰的情緒,問道:“為什么不告訴沈焰?讓他過來陪你,幫你分擔壓力。”
他頓了頓,又道:“這不是身為男朋友的責任嗎?”
如果連這都做不好,他為什么要拱手相讓呢?
他選擇成全他們,是盼望姜鯉獲得世俗意義上的幸福,平安順遂,喜樂無憂,而不是看著她孤零零地躺在病房,對著墻壁悄悄掉眼淚。
可姜鯉還是搖頭。
說句自暴自棄的話,她這會兒無比反感這個充滿惡意的世界。
討厭爸爸,討厭媽媽,討厭姐姐,甚至討厭沈焰。
她討厭所有不能無條件愛她的人。
尤其是沈焰。
他讓她動心,又讓她受傷。
他那么無辜,直到現在依然不知道她的真面目。可無辜在特定情境下變成原罪,令她坐立不安,令她咬牙切齒。
令她想要——不擇手段地毀掉他。
姜鯉閉上眼睛,掩住黑漆漆的瞳孔。
她自私又瘋狂的一面,在這個絕望的黑夜無所遁形。
好在只有阿言看見。
好在阿言總能接受她的不堪。
她哭得累了,靠在阿言懷里,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