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小春等不及,小姨還沒說完,她把電話搶過去。溫柯至始至終沒說一句話,坐在屋子里,一盞燈泡昏暗不明,沙小春也沒說別的。叫了聲柯姐,問她晚上吃的啥。
“有沒有在吃餃子,啥餡的?我想吃牛肉的,我媽非不給我包,說豬肉便宜。”
“婭姐臨走前早就給我買了好多件新衣服了,我媽就不打算給我買。”
“白天我們給爺爺上墳去了,你啥時候回來嘛,我們一起去嘛。”
“柯姐。”
沙小春又補了一嘴,說已經提前把寒假作業寫完了,要么叫上姐夫,在城里過年玩。
溫柯仰著頭,眼眶紅了一整圈,捏著手機,在聽到沙小春說給爺爺上墳時,情緒沒憋住。
旁邊房間傳來春節聯歡晚會固定表演的小品節目,她有一瞬間,繃住的那根神經在聽到好多句沒有人生起伏的日常碎語中,潰不成軍。
“春兒,姐給你說件事。”
“你…好好讀書,千萬別…跟我…學。”
“別…別犯傻。”
“知不知道…”
她咬著牙,急得滿臉通紅,說話喘不上氣,淚流不止,情緒決堤到難以復加。
她害怕沙小春笨,以后喜歡男人了,也要跟人家走。
她更害怕沙小春憧憬城里的一切,這不美好,現實里除了刀尖就是碎片,每走一步,都疼得她記憶猶新。
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就想幾句話塞滿她整整二十三年的人生。字句也不美化,詞用得刻薄貧瘠,映射她慘淡的過往。以此來給沙小春當個反例題材,就像路口一盞辨別去向的燈牌。
可這些剛說出來,她就意識到這些東西,不過是她自己的經歷而已,沙小春還小,聽這些也沒有用。溫柯語無倫次了一陣,淚洶涌往外落,沙小春很懂事,安慰溫柯,說學校老師說過的。
人生雖然不可以重來,但明天后天大后天,無數個天等著她做出改變。
窗邊傳來幾聲敲打,一個巨大的人影籠罩在窗簾上,溫柯沒來得及掛電話,就聽到鑰匙串發出了響聲。
隨后,魏子天出現在眼前。
他穿著那件雙排扣羊毛外套,一雙皮革短靴,脖子圍了一圈溫柯織的圍巾,發梢有寒霜,胸膛微微起伏,呼出一口口熱氣。
溫柯連忙掛斷電話,低頭蹭了蹭毛衣袖子,剛想問他為什么會有鑰匙,叫了聲天哥,溫柯起身,忽的被一股力道撲的節節后退,倒在床邊。
他又沉又重,渾身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