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寒冷襲擊而來,他不知道溫柯在哪,他以為這女人說不定死在哪個路邊了,說不定也被誰打死了,被人捅一刀,砸幾個酒瓶子,推搡之間摔倒,再跪他面前,喝兩杯酒,說我心里高興。
我這心里高興啊,你不知道。
沙小春沒說話,縮在路邊,又摸了個口香糖出來,遞過去。
“那你還去家里不,你是不是冷著了。”
魏子天確實冷著了,從頭冷到腳,手心冰涼,李耀跟在后邊,兩個人又去了她所謂的家。
但她所謂的家也不是家,就像他跟沙小春說的那句話。
社會是個大染缸,鄉里是個小染缸,對于溫柯,家里也是個染缸。
你得學會在這個染缸里見機行事,討好諂媚,她那么聰明一女人,看人家一個眼神,是怒與否,一眼便知,但這都是練出來的技術活。
沙小春說,大姨家就別去了,里面特別臟,柯姐走了之后,家里沒有人收拾房子,洗碗池里堆滿了,后面盤子都套塑料袋子,懶人自有懶學問。
她小時候看見柯姐,有一次她捧著飯碗一路從家門口跑出來,邊跑邊吃,跟餓死鬼投胎一樣,后面追著大姨拿棍子打,不讓她吃,說低保養不活一家五口人。大姨這人脾氣特別怪,生了溫恒之后就更怪了。
沙小春說起大姨家壞話沒完沒了,領去爺爺的老房子,把婭姐買來烤腿的電熱爐打開,拿著毛毯給魏子天搭在腿上。
魏子天捧著一杯熱水,整個世界觀被顛覆了個完全,他活這么久,真就沒見過有人為了吃碗飯還得邊跑邊吃,那場景特別熱鬧,他甚至能想出來。
溫柯那個樣子,那個樣子。
“她是不是還把碗摔爛了。”
魏子天問,沙小春點了點頭。她那個時候才六歲,柯姐十四歲,跑起來就是一陣風,她縮在門口,幾乎天天看她在鄉里上竄下跳。
沙小春抖著腿,把烤火爐按成搖頭模式,看了眼從城里來的少爺,已經被幾句話給弄成了靜音模式,一口水沒喝下去過。
這里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不知道在哪,或許也沒有家這一說法,不過幾個瓦片一搭,一張床,這就是家。
但當時沉哥對柯姐說了一句話。
沙小春說著這句話,魏子天問沙小春怎么什么都知道,她當然知道,柯姐走的時候說春妹兒你不懂,你還小,你什么都有,我很羨慕。
所以他說這句話,這句話,就像一把槍一樣,惡狠狠抵在她致命的部位,扣動扳機,轟隆一聲,這世界變了樣。
魏子天把熱水一放,沙小春把他當外人看,認陽沉當姐夫,他氣壞了,指過去,有點心虛但依然強勢。
“我比她那個什么沉不沉的,要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