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宗見一葉而知秋,頓時心里就起了深深的敬畏之感。
一個政權(quán)最重要的就是執(zhí)行力,而執(zhí)行力的要素,就在于一個精英的官僚團(tuán)體。
在開國初期,政治清明,上面的令喻能真正貫徹落實下去,自然四海升平,但到了亂世,各種貪污腐敗頻發(fā),天災(zāi)之際,縱然朝廷有心賑災(zāi),經(jīng)過腐朽的官僚一轉(zhuǎn)手,層層克扣之后,能到災(zāi)民手上的,怕是萬不存一,這就是王朝末世之兆。
而現(xiàn)在,有著這么一批高素質(zhì)的吏員擔(dān)任基層行政,別的不說,至少上行下達(dá),政令通暢,是完全做得到的事情。
這在戰(zhàn)時就可以動員整個體制的力量,上下一心,自然所向披靡。
王禾自然不知道從自己一個小小吏員身上,黃宗就看到了這么多事,又行了一段時候,馬車緩緩?fù)O拢瑏淼搅硕ㄍ醺啊?/p>
這王宮只是原本的州牧府改建,力求節(jié)儉,從外表看上去并不如何奢華,但卻自有一股堂皇肅穆之氣。
特別是在王府周圍,時刻都有著精銳士卒巡邏,甲胄齊全,刀箭鮮亮,顯然都是一等一的精銳,能殺狼搏虎的軍中豪雄。
等到黃宗下車之后,更是感覺暗中數(shù)道目光審視而來,令他渾身都起了顫栗之感。
“腰牌!”
守衛(wèi)的一個隊正上前,仔細(xì)檢查了二人的出入令牌,這才放行。
而黃宗手上的令牌也被收了回去,顯然只是一次性的東西,令他略微有些可惜,心里又更加凜然。
“還請老先生暫且至偏廳等候!”
王禾將黃宗領(lǐng)到一處偏廳,立即就有一名巧笑嫣然,見之可親的侍女端上茶盞,里面的清茶宛如碧玉,異香撲鼻,只是一聞就令人心曠神怡。
縱然黃宗,略微抿了一口之后,也不由精神一振:“好茶!”
他也是講究食不厭精,膾不厭細(xì)的人,又是文壇宗師,一應(yīng)用度都有著世家風(fēng)范,但此等香茶,卻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客人若是喜歡,且容奴婢前去稟告主事,走時帶上兩斤!”
侍女見此,抿唇一笑,銀鈴般的笑聲響徹在小廳里。
“哦?多謝了……”
黃宗略微抬頭,就見這奴婢十五六歲年紀(jì),頭上扎著兩個丫鬟髻,眉心還點了一顆鮮紅的美人痣,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看似童稚的臉上竟然帶著一點媚意,心知此女有著內(nèi)媚之相,若放在外面,說不定就成為了哪個世家家主的禁臠,但在王府中,卻不過一個迎來送往的奴婢之選。
好在他涵養(yǎng)頗深,只是心里略微詫異,臉上神色不變,又趕緊抿了一口清茶,只覺得一股冰線自咽喉而下,入腹之后,卻又漸生一股溫?zé)嶂畾猓ㄟ_(dá)四肢百骸,渾身舒暢快美難言,不由又是一驚。
‘這茶,似乎帶著靈氣……縱然仙門之中,也難以時常享用,不想人間王府,富貴之中,卻有這等仙珍……’
只是黃宗這品茶一等,就足足等了兩個時辰。
直到換了第五壺茶水之后,一個清朗的聲音才傳來:“你是黃宗?”
這聲音清越,如冰玉交擊,自然非是女子,而是出自一個年青男人之口。
黃宗抬眼望去,就見一個葛袍年青人隨意地走了進(jìn)來,神態(tài)悠閑淡泊,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不能令他動容似的,看起來似乎只有二十歲不到,但一雙眼睛溫潤如玉石,充滿了一種閱盡世間百態(tài)、萬丈紅塵之后的睿智。
他一生見人無數(shù),但從來沒有一人,能給他相同的感覺。
“正是,閣下可是吳公子當(dāng)面?”
黃宗連忙行禮。
他也是睿智之人,自然知道能在王府之中如此從容,仿佛自家后院一樣閑庭信步的,除了定王之外,也就只有那位傳聞中的定王之夫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