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不后悔?”
“不后悔。”
明知岳父顫抖的聲音蘊藏殺機,賽亮仍干脆作答,楊建業目睹女兒哀泣的慘狀頓時五內俱崩,行兇的動作赫然轉向自己,茶杯啪地碎在他的額頭上,美帆母女魂飛魄散,左右扶住呼喊痛哭。
賽亮觸目驚心,不知所措地站起來,岳父倒在沙發上,望著女兒痛不欲生道:“帆帆,爸爸對不住你啊,當初不該同意你們結婚,是爸爸害了你啊。”
言出,不止美帆失聲嚎啕,賽亮的心窩也滲出血來,他一向拿岳父當恩人敬重,真不愿辜負他的信任。
岳母大受刺激,猶如深度感染的喪尸暴跳著襲擊他,先揪住他的頭發廝打怒罵:“你這個沒良心的畜生!害了我們全家,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徒手不解恨,她轉身去找兇器,賽亮慌忙逃離,出門前下意識回望妻子,美帆也正注視著他,眼神復雜似一本厚厚的書籍,寫在扉頁上的仍是哀求與依戀。
然而敗軍之將豈敢戀戰,他最終倉皇離去,用絕望給這本書做了批注。
蔡良娣雖是一代名伶卻不曾脫去舊式藝人的江湖氣,長年專攻老生老旦,還演過全武行,不光在臺上霸氣十足,臺下也是威風凜凜的豪強。被賽亮撕了逆鱗豈肯善罷,次日晚間演了一出宋公明夜打曾頭市,直奔長樂鎮,買不到豬血狗血,就將一桶紅油漆潑向多喜墳頭。
慧欣出門撞見,驚忙阻止,被她一把扯住逼喝:“你跟賽家關系好是吧?去把他們家的人都給我叫出來!我要找他們算賬!”
轉身指著墓碑惡狠狠開罵:“不要臉的老畜生,生了一窩小畜生,教不出個人樣,當初還不如甩到墻上喂蒼蠅!活著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
秀明等人聞訊趕來,見了這母大蟲心肝先抖三抖,強笑道:“蔡阿姨,這是怎么回事啊?”
蔡良娣沖上來掄圓胳膊一巴掌打得他臉發木耳發聾,嘴巴也不聽使喚了。
“賽亮那狗東西在哪兒?快叫他出來,老娘要廢了他!”
佳音心驚膽戰勸說:“蔡阿姨,有話好好說,別傷了和氣啊。”
“賽亮那狗雜種都把事情做絕了,你還跟我談和氣,跟你們說人話你們聽得懂嗎?”
“小亮去找美帆說離婚的事了?”
“好哇,你們果然事先都知道,專等著袒護他是不是?當我們帆帆是孤兒,那么好欺負?!”
家里人當年都吃過蔡良娣的虧,連千金也怯于對陣,鼓足勇氣才得以開口申斥:“阿姨,我二哥做了錯事你該找他算賬,干嘛跑到我們家來撒邪火?我爸爸招你惹你了?你把他的墓地弄成這樣,連死人都不放過,你也太缺德了!”
蔡良娣張開血盆大口:“你少甩包袱,賽亮是不是你們家的人?子債父償,你爸教不好兒子就該挨罵,我沒把他拖出來鞭尸已經夠客氣了!”
見她對著多喜的墓碑連吐三口唾沫,千金跳腳警告:“你再亂來我就報警!”
“先把賽亮叫出來,等我殺了他你再報警!”
佳音挺身護住小姑子,承受著老太婆的唾罵,勉力求和:“阿姨,您是長輩,遇事不該這么沖動啊,小亮是做得不對,可您這樣打打殺殺的對您自己也不利啊。”
“怎么不利了?老娘今年六十七了,饒上他一個三十七歲的不算虧!”
慧欣不能讓賽家人吃虧,冒險拉住那兇威彪悍的婆子:“親家母您快別這么說,就算賽亮的命不值錢,您也該保重自己,不然有個三長兩短,美帆和親家公還不傷心死。”
蔡良娣扭頭對著她噴火:“我女兒已經傷心得要死了,老頭子也被賽亮氣得只剩半條命了,他想害死我們一家三口,休想我給他活路!”
“兒女的感情問題讓他們自己解決就好,您和親家公犯不著多操心啊,我們都這把歲數了,享清福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