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恩萬謝地坐上了他的豪車。
雷老板今年剛滿四十,
正走上坡運,人也跟著添精神,雖說發福微胖,
但不邋遢,整日笑呵呵活像彌勒佛,認識的人都覺和善可親。
他對美帆今晚的表演贊不絕口,開車時猶在回味。
“楊老師,您今天那出《觀燈》唱得真好,風采更勝從前啊。”
美帆學的是袁派,《追魚觀燈》是王派的代表作,并非她的強項,為迎合雷老夫人的口味才選了這出。剛才自我感覺也不是太滿意,謙遜道:“您過獎了,好幾年沒登臺,我很緊張,有幾個地方唱腔和身段配合得不是很到位。”
雷老板忙說:“您對自己要求太高了,在我們這些戲迷看來已經十全十美了。”
“這我真不敢當,希望公演時能有個好狀態,說實話我真怕辜負觀眾對我的期待。”
“您從沒讓我們失望過,每次登臺都給我們新驚喜。我還記得十五年前第一次看您演出的情景,本來我對戲曲不感興趣,是您讓我成為了忠實的越劇迷,真的很感謝您讓我認識了這門偉大的藝術。”
平實的話聽起來很肉麻,由他這種大人物說來更令人受之有愧,受慣吹捧的美帆也不好意思了,羞赧地客套著。
二人聊了一些戲曲話題,雷老板像是醞釀好了,瞅準空檔問:“楊老師,您這幾年過得還好嗎?”
美帆接不住這突兀的問題,愣了愣,搪塞:“挺好的。”
“我聽說您先生是位很優秀的律師,他平時業務忙嗎?”
“是很忙,經常需要加班。”
“那豈不是很少有時間陪您?”
“是,他的工作性質就那樣,忙起來私人時間就不剩多少了。”
“您一定很寂寞吧。”
雷老板的問話持續向私生活推進,已有越位嫌疑,美帆仿佛從日頭下忽然步入陰影,感到冷熱交替的不適,聽他自言自語:“不能登臺演出,丈夫又忙于工作,對您這樣習慣了鮮花和掌聲的名人來說實在太委屈了。”
這明顯是句試探,她戒慎微笑:“也還好。”
男人深情款款道:“這些年我一直很記掛您,聽說您復出的消息,高興得覺都睡不著了,一心想讓您光芒四射地重回舞臺,不論付出多大代價我都愿意。”
“……謝謝,真的非常感謝……”
佳音的話還真應驗了,這男人八成還在惦記她,戲子自古是有錢人的玩物,即使社會進步被冠以人民藝術家的美譽,照樣被一些財主大款戴著色眼鏡看待。她是過來人,不乏遭遇經驗,再天真也能看出陷阱,開始思慮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車開到家門口,她遠遠看到丈夫踽踽的身影,心更亂了,停車后又與他碰個正著,忙下車為他和雷老板做介紹。
賽亮看看那富態的男人,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這絲笑比雪花還輕,轉眼不見,剩下滿目彤云,還不如不笑。
雷老板的禮貌合乎規格,但質量也不牢靠。他是身家十億的富豪,犯不著對一個小律師紆尊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