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明被攙到沙發上,揮手叫人們閃開,吩咐佳音:“給我找枚硬幣來。”
他憑經驗斷定自己中了痧氣,想用土辦法解救,接過妻子遞來的刮痧板,也不沾油,直接照手臂上狠刮,皮膚立刻浮出一層紫紅的斑點,比畫筆上色還快,再刮兩下血珠涌現,一層表皮已經皴裂。
佳音瞧著心疼,連聲說“輕點輕點”,想動手幫他又被推開,丈夫就認準她做出氣桶,這節骨眼上她只好認命,扭頭罵女兒:“看你做的好事,是不是想把你爸爸活活氣死才甘心?”
珍珠先還傻愣著,看到這一幕心如刀絞,哇地哭起來。她一哭,秀明心更痛,招手喚她過去。珍珠半跪在他膝前,捧著他血青的手臂哭問:“爸爸疼不疼呀,都是不我好,惹您生氣了。”
秀明見狀,慶幸女兒沒真的記恨他,捧著她的臉用拇指為她拭淚,柔聲說:“爸爸是為你好啊,怕你出事,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倔呢?”
珍珠滿心痛悔地撲到他懷里:“爸爸我錯了,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氣了。”
瞧著父女倆抱頭痛哭的架勢周圍人一點不感動,反而像觀看乏味的鬧劇,想提前退場又怕演員難堪,無可奈何地忍著,任他們表現得多么情真意切,內心都毫無波瀾。
凌晨三點曲終人散,賽亮還靠著枕頭看資料。今晚他又全程缺席家里的風波,專心了解剛接手的案子。長時間的閱讀思考幾乎耗光當天分的精力,他的右下腹忽然隱隱絞痛,牽扯得胸肋也發疼。
這異狀春節期間就出現了,近日有頻發加劇的趨勢,健康意識稍強點的人都會去醫院檢查,他于這類事上頭一向粗放,怕麻煩也沒時間,以為只是疲勞作祟,想靠休息修復。
美帆從浴室里出來,撕掉面膜,坐到床邊專心拍臉,補完當天的護膚課程,順便給嘴做做運動。
“大哥真可笑,平時不好好管教女兒,出了事就眉毛胡子一把抓,哪兒像成年人啊。佳音真辛苦,嫁給這種心智不成熟的男人,難怪會操心受累。”
賽亮沒興趣聽八卦,無聲地躺下,妻子卻非要拉他陪聊。
“老公,下輩子我做你的女兒好不好?”
她問得太認真,讓賽亮懷疑她精神失常,睜眼正對上她嬌媚的臉。那發光的興奮感比尋到一款效力神奇的護膚品更強大。
“剛才看到大哥心急如焚的模樣,我終于發現,報復一個男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在來世成為他的女兒。小時候讓他把屎把尿伺候著,忙得暈頭轉向,再想多折騰他一點,就隨便傷個風著個涼,讓他半夜三更抱著跑醫院,打針時狠狠咬他胳膊,咬到皮開肉綻,他也只顧著心疼。長大以后隨意撒嬌任性發脾氣,也永遠不用擔心被他無視,更可以去外面惹是生非,擺出無數爛攤子扔給他收拾。最狠的是,拼命交一大堆不靠譜的男朋友,給他添堵讓他焦愁,直到白發蒼蒼仍有操不完的心。那該是多么酣暢淋漓地復仇啊。”
她說話時一直陶醉在幻想中,言罷目睹丈夫僵木的神態,眼里的光芒便供電不足了,沮喪嘆息:“不用賞我白眼,我很清楚這方法對你無效。你天性涼薄,不像你大哥感情豐富,就是有女兒也未必疼愛,我不過是白日做夢而已。”
賽亮翻身背對她:“現在已經是半夜了,你可以盡情做夢。”
他不打算再說話,不料妻子做了個危險動作,拿起他放在床頭的文件夾翻看,一眼瞄中“強、奸致死”四個字,頓時驚呼:“你最近接了兇殺案?”
賽亮觸電似的爬起奪過文件夾塞進他那一方的床頭柜抽屜,厲聲告誡她別過問他的工作。
美帆不放心:“你又要為殺人犯辯護?”
她曾和丈夫約定,工作時必須秉持正義感,不能為犯罪者辯護,除非委托人真是被冤枉的。
賽亮沒法跟單純的妻子深入交流敏感問題,一直哄著她,這次也是,叫她別啰嗦,快躺下做她想做的夢。
美帆睡意缺缺,關燈不久忽然湊過來爬在他背上,柔弱央求:“老公,不是我說夢話,我真想要個女兒啊,我們領養一個吧。”
賽亮還拿老話打發她:“我不想領、養、孩、子。”
她有了新的打算,積極爭取:“我大姨父說他能幫我在他們老家找戶家世清白的人家,只需要付一筆錢就能徹底跟對方斷絕關系,保證以后不會有任何麻煩。他說他們那邊重男輕女,好多人家為了追生兒子都會把女兒送人,有很多聰明可愛的小女孩,送人后都在養父母家成長得很好。我們也領養一個吧,現在留意,說不定今年就能找到一個漂亮的寶寶。”
賽亮只想堵住她的嘴,敷衍:“再說吧,真要領養我也不想要女兒。”
“怎么,你也重男輕女?這可真不像你們家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