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質華零碎復述羅玉娟的話,印象深刻的那句說得最清楚。
“她說兩口子結婚就是搭伙過日子,時間長了都不存在愛情了,都是湊合著過,所以嫁給誰都一樣。”
“她放屁!嫁誰也不能嫁給她那個下三濫的流氓兒子!什么叫湊活著過?過日子圖的是一個舒心,成天對這他那些齷齪事,心里能好受嗎?那會減壽的!”
林惠扯嗓大罵,真想找羅玉娟打一架。
郝辛也咬牙切齒,囑咐女兒:“你媽說得沒錯,以后別理那家人了,再來騷擾你就告訴我,我替你解決。”
郝質華瞇著眼睛點頭:“我已經跟她說清楚了,讓她和梅晉都死了心,我是絕對不會答應他們的。可是媽,婚姻的結局真的都一樣嗎?最后都沒有愛情可言了?”
她像個悲觀的輕生者在做心理咨詢,林惠心疼難當,忍住怒氣給她鼓勵:“你別聽梅晉他媽瞎說,誰說老夫老妻就沒有愛情了,我和你爸不就是現成的例子?愛情不是轟轟烈烈而是細水長流,我跟你爸結婚五十年了,共同經歷了多少大風大浪,爬過了多少坡坡坎坎啊,我們那愛情比小年輕的更深刻更真摯,是革命戰友之間最崇高最偉大的愛。”
她的婚姻也是打滿補丁的圍城,可此城雖破尚能遮風避雨,雖窮也供應了一生的溫飽,城外的風景固然美麗,但也許只是海市蜃樓,不如城內的一磚一瓦都踏實牢靠。況且為了女兒,她也要將其粉飾成樂園,給她留一份念想。
“你說是不是啊,老頭子?”
郝辛的想法和妻子大同小異,忙說:“對對,你媽這幾句話說得很有道理,愛情不一定要卿卿我我,同甘共苦相濡以沫才是最高層次的愛情。這種境界的婚姻才值得追求。”
郝質華感到一絲安慰,可父母的婚姻模式已不符合她的現狀,只能當成憧憬,做不了范本。
“您二老結婚時才二十出頭,我都已經四十歲了,還能遇到愿意跟我相濡以沫的愛人嗎?”
林惠就怕她對自身年齡沒信心,急忙鼓勵:“怎么遇不到?人家有的到六十歲黃昏戀才遇到真愛呢,你怕什么呀。我們條件好,不著急。”
郝辛也安慰:“質華,爸跟你講過感情的事不用強求,做好你的事業,為夢想奮斗,別的隨緣就好,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今天又有人叫我老阿姨了。”
郝質華回想那情形非常滑稽,噗嗤地笑出聲來,林惠只聽出悲觀傷慘,氣憤道:“誰這么沒眼力見啊,我女兒這么年輕漂亮,你告訴媽誰嘴巴這么損,媽去教訓他!”
“不認識。”
“陌生人就更犯不著搭理了,你看那些女明星個個苗條漂亮還被人罵成丑八怪呢,有的人就是天生心毒嘴賤,非要把好的說成壞的他才舒坦。”
郝質華不答話,發出微微的鼾聲,郝辛讓妻子安靜地放她休息,替她掖好被子回到臥室。
這一折騰睡眠稀少的老人更難安寢了,坐在床上討論對策。
“看來質華還是很在意她的個人問題啊。”
“這不廢話嗎?女人誰不在意這事,說不在意那都是故作淡定,就算本人真不在意,社會壓力也會逼她們在意。”
“她真是被第一段婚姻給耽擱了,那個梅晉,想起來我就生氣,當初要不是你說什么‘兒孫自有兒孫福’,叫我別管他們的事,我怎么會把質華嫁給這種人。”
他倆是天生的冤家,沒幾句就要拌嘴,聽丈夫翻舊賬責怪她,林惠明明悔青了腸子也不相讓。
“那能全賴我嗎?誰讓姓梅的太會裝,我又不是火眼金睛,怎么能看透他的真面目?”
“說到底還是你不相信我的判斷,我看人從來沒有失誤過,當初就斷定他梅晉不可靠,配不上我的女兒。”
“事情已經到這步了,你再后悔也沒用,還是趕緊想辦法給質華物色一個好對象吧,這樣她才能早點走出來。”
有蔣桂仙的教訓在前,郝辛明白求人介紹靠不住,只能親自深入實際去調查。他聽說近年市內各大公立公園內都有父母們自發為子女籌備的相親角,便動身一處一處去探訪。
這天上午來到了人民公園,那相親角熱鬧非凡,成百上千的中老年人帶著孩子的資料來此擺地攤掛招牌,三三兩兩接洽會談,商談內容都是男有幾斤,女有幾兩,討價還價,貨比三家,儼然大型自由集市,若放在古代,說不定會被當成集體接頭的人販子。